第四章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第2/9页)

  她和程松坡像坚守在河流两岸的看桥人,她顽固地不肯过去,他执着地不肯回来。

  即便十年光阴,茬再而过;即便他们都明白,对彼此的渴望,已探入骨血。

  程松坡半跪在沙发上搂着她,这样的姿势保持很久,然后他托过她的脸,神情极认真,"阿茶,所有可以给你的,我绝不吝惜;所有说出口的承诺,我都会遵守;至于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的事,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保证,更不会为哄你开心,说些我自己

  能不能相信的话。" "我知道。"陆茗眉轻声道,"我知道,十年前我就知道。"程松坡的手不安分起来,从她衣摆里伸进去,抚在她光滑的背上,一刹那间感受到她轻微的战栗。他轻轻地摩擎上来,又俯身在她耳垂上轻轻咬噬,陆茗眉作势要推开他,却只陷得更深。

  也们都不再说话,积淀十余年的思念,慢慢在空气里化开,化成牵绕不断的纠缠。陆茗眉就那样窝在他臂弯里,很久后忽疑惑道:"五十年后我有那么老吗?"

  报纸杂志对程松坡的关注,远远超出陆茗眉的想象。

  这天她拜访完一位大客,发现正巧在时经纬的办公楼附近,便打电话过去问他忙不忙,顺便到他办公室找他吐槽。办公时的时经纬又架着那副修电脑时的黑框眼镜,显出和他一贯公众形象颐不相符的学究气质,"稀客,coffee or tea?" "咖啡,谢谢。"陆茗眉环视时经纬的办公室,三十来乎万米,简明装修又不失大方之气。时经纬帮她冲杯白咖啡,端到她面前,"我这里只有这个,你试试合不合口味。我听老师说你只喜欢美式。" "谢谢。"陆茗眉接过来浅抿一口,浓厚醇香沁入鼻间。其实她老早就不喝美式了,年少时刻意强调那么单纯苦涩的味道,仿佛特意要证明什么似的。不过明爱华不知道,以为她的口味一直如此,常一边感叹她不知传统绿茶的妙处,又一边挖空心思托人捎那种产量极少的顶级咖啡豆送她,真是何苦来哉?陆茗眉抬眼一扫,案头正是新出刊的杂志,封面赫然是程松坡那幅《湄公河之春》,她手一伸将杂志抽出来,迫不及待地翻开目录,找程松坡的专访。

  "销量怎么样?" "托福,不枉我忍痛割爱呀,"时经纬夸张地笑道,"这样还卖不好,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陆茗眉沉下脸,狠狠瞪时经纬两眼,碰到时经纬这种人真没办法,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正经的时候他插科打浑,你胡吹乱佣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深沉起来;除非他乐意和你说,否则若你想主动从他这里挖出些什么来,纵然你有千般张良计,他也有万架过墙梯。

  翻到程松坡专访那一篇,看到半幅铜版彩色印刷的程松坡的肖像,他眉目清正,很上相,陆茗眉的唇角不由自主就弯起来。她很少看报纸杂志,细细读下来觉得时经纬文笔很对得起"妙笔生花"这四个字。前面介绍程松坡在欧洲的画展成果,那些满满当当的成绩、灿烂耀眼的光环,陆茗眉早已在心里熟背过千百遍,此刻看来,心里仍禁不住地欢欣。看到第二部分时她眉心不自觉蹙起,言语间已露出不悦,"为什么有那么多涉及隐私的篇幅?" "有吗?"时经纬偏过头来,狐疑又认真的模样,还捡起杂志翻开来检查,"第一部分是他最近几年的战果,然后追溯他的求学之旅,最后畅谈一下对未来的打算,挺和谐呀。"陆茗眉气上心头,时经纬若老老实实跟她说市场取向如此,他偶尔也必须做出妥协,那她也未必不能理解。偏偏他这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似乎她的质疑纯粹出自虚空想象。陆茗眉拉下脸来,"那这一段呢,去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何必兜那么大圈于探讨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还有这里,他画几幅画而已,你至于扯到什么家庭社会环境成长的哆里巴唆的东西

  吗?"还有,我国每年靠接受社会捐助而完成大学学业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为什么要抓住他的资助人是一位有名望有地位的总编来做文章?你这不是,你言下之意是说,没有王伯伯的支持,没有王伯伯这些人脉,程松坡根本不可能出国留学甚至有今天的成就是不是?"她一口气又指出七八个问题的不妥之处,时经纬稍向后一倚,摘下黑框眼镜,"哟,正义的呼声来了。"陆茗眉最恨时经纬这种不合时宜的挤对,立刻口不择言起来"时经纬,你知道你比流氓强在什么地万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流氓做到头,就做成了刘邦,所以我一直以做一位有理想有素质有文化有品位的四有流氓为终极目标。"陆茗眉怒火中烧,俗话说培养一位真正的贵族需要三代,那灌溉出这样一位无脸无皮的精英,得多少代人的努力?她咬牙切齿道:"你比流氓高多了,不管多么握键的事,你都可以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它丑陋的本质!" "多谢谬赞,"时经纬微微扬眉,好整以暇地笑,"那你现再想听听我内心龋龋的目的吗?"陆茗眉一楞,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操神听时经纬的解释,"重为我看程松坡不爽。" "为什么?" "你觉得呢?"陆茗眉一时不明,茫然望着他,突然间她醒悟到什么,像一记惊雷从脑中劈过,难以置信地瞪着时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