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他没有说再见

春节前两天,江若回了一趟市中心的大平层,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搬走。

提前从方姨那边套话确认过,特地挑了席与风不在的时间段。

用指纹开锁的时候,里面还是维持着他走之前的样子。江若盯着玄关处自己的拖鞋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鞋套。

好在他搬过来的东西不多,半个小时足以收拾完。

为了方便,江若从门卫那边借了辆小推车,把不方便装袋的比如阳台那几盆花,都摆在推车上。

临走前还踩着拖布把地板擦了一遍,唯恐留下车辙之类的痕迹。

经过主卧门口,江若看见床头的地面干干净净,那条脚链已经不知去向。

没给自己留深究此刻心情的时间,江若匆匆瞥一眼就移开目光,然后大步向门口走去。

自以为这番动作足够悄无声息,没想还是在电梯口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席与风一副工作日西装革履的打扮,大衣搭在手臂,电梯门开照面的瞬间,他好像也愣了一下。

接着视线往下,看到江若手里拎着的包,还有满推车的植物,抿唇半晌没出声。

意料之外的碰面让江若一霎身体僵硬,握着包带的手都差点松开。

最后是电梯即将关门的警报声打破了宁静,江若腾出握着推车把手的手,去挡电梯门,却慢了一拍,席与风先他半秒抬臂,撑在一边门框上。

电梯门再度敞开到最大,席与风缓步走出来,绕行至江若身后,接过他手中的包。

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送你到楼下。”

说是楼下,实际上送到了小区门口。

江若在网上约的面包车就停在正门,后备箱打开,江若弯腰又直起重复几次,把花花草草都塞进去,转头去接装衣服的包,伸手接了个空,席与风越过他,直接帮他把包也放了进去。

随着哐的一声,后备箱关上,驾驶座上的司机发动车子,车轮下尘土飞扬,年久失修的五菱宏光发出嗡嗡轰响。

也是在这时候,江若才想起,他们俩还没有正式告别。

可他没有准备,无话可说,只垂了眼,用几乎被噪音盖过的音量说:“那我走了。”

他好像听见席与风“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在副驾坐稳系好安全带,江若从旁边后视镜里看见席与风还站在那里。

一贯平静无波的神情,仿佛被冻结在原地。

却让江若有种被灼烧的刺痛感。

他抬手去摸脖颈上未褪的伤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席与风刚才一直在盯着这里看。

这年的春节,江若在出租屋过。

除夕那天他起大早去超市买了足够吃半个月的食材,打算过年期间就待在屋里钻研剧本,不出门凑任何热闹。

然而他无心去凑,不代表热闹不会找上门。

傍晚听到敲门声时,江若正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忙擦干净手去开门,入眼的先是一只被束着爪倒着拎的鸡,紧接着就是从竖着的翅膀旁冒出的一张脸。

“过年好啊。”安何笑眯眯,“我不白蹭饭,我带了鸡。”

半个小时后,江若一面研究百度上的步骤,一面磕磕绊绊地给鸡拔毛。

刚才杀鸡放血的时候,安何躲到门外不敢看,这会儿倒是话多,捧着手机指导:“在给鸡拔毛前,可以先给它灌入一两白酒,喝了白酒的鸡血液流通快,毛比较容易拔……”

听得江若大翻白眼:“刚才让你掰开鸡的嘴,我来灌,你又不敢。”

安何讪笑着把手机收起来,撸袖子上前:“真有这么难拔吗?我来试试。”

虽然遇到无数困难,年夜饭还是在八点前上了桌。

落座前安何跑去打开客厅的电视,这电视机前年坏过一次,修过之后就不太给力,调到最大音量也不过能在饭厅听个响。

虽然两人都不擅饮酒,但都认为大好的日子必须喝点,就拿了烧菜用的白酒,各自倒了小半玻璃杯。

闲下来,江若才得空问:“今年过年怎么没回老家?”

说的是安何养父养母的家,在我国中部某山区的农村。

“他们没喊我回去过年。”安何说,“反正钱打回去了。”

江若又问:“那你不是应该和那个姓孟的在一起?怎么有空跑我这儿?别是偷溜出来的吧?”

“不是,他今晚有应酬。”

“怎么不跟他一起去?”

“不想去,而且他应该也不想我去。”

“为什么?之前你俩不是经常一起去锦苑玩?”

“那是之前。”安何夹了块鸡腿肉塞嘴里,边嚼边说,“他现在可能更希望我消失。”

电视机里锣鼓喧天,江若没听清后半句:“什么?”

安何摇头:“没什么。就当我想你了,想陪你过年,行不行?”

当然行。

江若隐约察觉到安何的状态有异,可安何这人虽说性子绵软好拿捏,但也不是一根硬骨头都没有,一旦倔起来,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