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魂颠倒

一场关于人生转折的重头戏,一条过。

上午原本还安排了别的戏,总导演孙尧见江若一时缓不过来,整个人都处在混沌失神的状态里,特地给他批了两小时假,让他吃饭休息调整一下,下午再继续。

向孙尧道完谢,江若去到更衣室,把身上的舞衣换下。

穿上平时穿的毛衣加牛仔裤,简单舒适的搭配,换完推门出去,看见站在门口的席与风,先是一怔,而后笑起来:“席总还没走啊。”

席与风单手抄兜,站在几米开外看着江若。

依旧没有温度的清冷眼神,却多了几分探究意味。也许是看错,江若不能确定,席与风这个人实在很难懂。

午饭又是周导组织。

一回生二回熟,席间气氛比昨晚融洽许多,江若甚至能坦然接受他人的吹捧夸赞,哪怕出自奉承阿谀。经过上午那场戏,其中多少有几分真心。

关于舞蹈,他还有点自信。

因此胃口也比昨天好,大虾扫了半盘,五花肉也吃了好几块。这家私房菜馆的红烧牛腩炖得软烂,江若停不住筷,连汤都拌进米饭里吃得一干二净。

中华美食下肚,才有种回到凡尘接了地气的踏实。

制片人是名三十来岁的女性,见江若吃得毫不收敛,羡慕道:“我听说跳舞的人都要严格控制体重,江老师怎么好像都吃不胖?”

“也没有。”江若回说,“大学那会儿有阵子天天吃火锅,半个月胖五斤,都不敢当着老师的面上秤。”

意在说自己并不是吃不胖的体质,可被周导听进去,就有了别的意思。

“瞧把我们江老师饿的。”周导佯作不满质问剧务,“几天不见,我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平时是不允许江老师加餐?”

剧务助理是个年轻姑娘,入行没多久,还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允许的,不过江老师不讲究,和大家一样吃剧组盒饭。”

“……盒饭?”

“是啊,统一订的,一荤两素,米饭管够。”

桌上一时静默。

正当周导试图换个话题扭转局面,席与风先他一步问江若:“你的助理呢?”

“我没有……”江若嘴快,反应也快,“我没有让他跟来。”

“为什么?”

“我这么大个人了,哪需要别人照顾。”

席总的办事效率,江若是领教过的。

一顿饭的工夫,从饭店出去,江若就看见席与风身边那个姓施的助理站在路边,身旁还站着个戴眼镜的女孩。

见人出来,施明煦上前道:“席总,人带来了。”

席与风点头,接过女孩递来的简历似的几张纸翻了翻,反手递给江若。

江若莫名其妙:“这什么?给我干吗?”

这种事不消席与风说明,施明煦介绍道:“她叫沈初夏,江先生可以叫她小沈,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江先生的生活助理。”

即便席与风再不想开口,这种情况,江若就算用铁锹也得把他的嘴撬开。

当着下属的面,江若笑嘻嘻地请席总借一步说话,待来到只有两个人的僻静处,立马沉了脸:“敢问席总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派个助理。”席与风说。

“我说了,不需要助理。”江若不客气道,“况且我和你的关系,好像还轮不到你帮我做这种决定。”

席与风看着他:“我和你,什么关系?”

把江若问住了。

他和他是什么关系?几面之缘的关系,上过一次床的关系,还是债主和欠债者的关系?

这些都是只有他们俩知道的关系,而明面上,他们是金主和被包养的情人,一种本该肮脏的,见不得光的,却被迫搬到台面上,供所有人当作茶余饭后笑谈的关系。

江若感到不适的点在于,他清醒地站在实际的立场,觉得席与风这种行为属于越界,属于给他增添负担。

而席与风理所当然的态度,来自于他既然扮演了金主的角色,所有的行为就都基于这层关系产生,包括帮江若摆脱流言蜚语和为江若安排助理。

反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他无所谓和江若实际上是何种关系,因为对他来说并无差别。

想通这一层的江若,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泄气感。

到底在人前,江若迅速收拾好情绪,以问代答:“我以为我和席总已经钱货两讫,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欠席总一笔?”

一句话将两人实际的关系挑明,甚至不惜将自己比作货物。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席与风忽略了江若言语中微不足道的嘲讽,道:“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江若挑眉:“席总这么厉害,会需要别人帮忙?”

更明显的夹枪带棒,席与风仿若不知:“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或许是错觉,江若从他冷淡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