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3页)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幽幽的烛火照着案后坐着的人,脸色阴沉犹如阎王。

他咽了口唾沫,“事儿办成了,四姑娘也全听见了,这会子大约正难受呢。”边说边叹气,“我真是罪过啊,和淳之那么多年的交情,临了竟坑了他一把,我对不起他。”

沈润凉凉瞥了他一眼,手里盘弄着那面饕餮牌,淡声道:“振兴沈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还需你我兄弟精诚协作。再说那些话没有人逼他,是他心里所想,冤枉他了么?我原是赌一回,只要他当着众人说一生只有她一个,我也就不争了,可惜他没有,怪得了谁?我早就说了,一个花丛中流连惯了的老手,没有杀伐决断的心,将来必是个烂好人,且有对不起四姑娘的时候呢。这回的几句话不过是个引子,要彻底拆散他们,还得下猛药。”

沈澈惶然看着这位兄长,“殿前司的手段,不能用在淳之身上!”

沈润笑了笑,发现沈澈还算讲朋友义气,李从心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自然要掂量着办事。

“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也不会害他受苦,管叫他受用就是了。”他把手里的饕餮牌放在面前的泥金纸上,一根手指点着饕餮的鼻尖说,“谢纾攻打石堡城,攻得十分不顺,你知道么?”

沈澈说知道,“六万精兵会战,打得你死我活的。”

沈润一哂道:“本就是赔本的买卖,送死的仗。六万人强渡药水河,死了好几千,石堡城打了两个月,尸首都垒成山了,也没能攻下来。前日下了死令,限期攻占,结果城里箭雨滚石,谢家军损兵折将,圣人勃然大怒,再打不下来,谢纾的脑袋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沈澈吃了一惊,“禁中下令了么?”

沈润说没有,“想也快了,就是这十来天的事。”

“要是还打不下来呢?”沈澈道,“等谢纾被杀了头,四姑娘守孝三年,丹阳侯府自然悔婚,可说是顺理成章。不过三年,哥哥等得及?这线也放得太长了些!”

沈润抬头瞧了他一眼,“你到现在还是个五品都使,不是没有道理的,为了让李从心退婚填进那么多条人命,值得么?”他的指尖从饕餮的鼻尖移到了獠牙上,“谢家老太太这回少不得又要来求我,既要求我,四姑娘就得出马……”他低头,牵着唇角一笑,“空口白话,哪里好意思一再求人,总得给些好处才能买通。我呢,倘或条件合适,殿前司驻守在剑南道的翼军,倒可以借谢纾一用。”

殿前司的精锐,不到危急时刻是不能随意调动的。谢纾带了六万人出征,这六万人里大多是厢兵,扛着大刀浴血奋战,平时虽操练,但那种应付式的伸胳膊踢腿,在两军对战时全凭肉搏,毫无机巧可言。殿前司的则不同,少而精,随意点出一个来,飞檐走壁不在话下。石堡城易守难攻,其实守城的不过六百来人,竟让谢纾的人死了一拨又一拨,看来老将老矣,没人相帮是不成了。

沈澈回过味儿来,“哥哥这回解的围,可有些大了,私自调动驻军,成倒还罢,不成会引火烧身的。”

沈润扶额叹息:“我当然要先同圣人通气……”说罢胡乱摆了摆手,“你媳妇有孕,为什么傻的人是你?你快回去吧,戳在我眼窝子里,我会想贬你的职,让你去守宫门。”

沈澈一听不敢逗留了,抹头就走。走了一程回头看,指挥使把腿搁在书案上,人半仰在圈椅里,一手高高吊着那面玉佩,颠颠荡荡看了半天。最后看得高兴了,把玉佩盖在眼皮上,要是猜得没错,他此刻应该正感慨,天助他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