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页)

玩兴正浓的众人不疑他话里另有目的,自然纷纷道好。

清圆看他搭起了弓,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瞧一眼清如,她大概因为没能和李从心单独说上话,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绿缀和她细声说着什么,她微微侧过身子,摇了摇头。

清圆不由叹息,那块兽面佩的位置戴得也恰好,上方的络子打得长,纵贯过胸前优美的曲线,荡悠悠腾空而悬,简直像另一个多宝局。只是那么精微的方寸间,容不得半点闪失,那可是真弓真箭啊,要是一箭射偏了,今天就要出大事了。

她有些不敢看了,背上也起了一层热汗。正当神思恍惚的时候,发觉对面有两道视线投过来,是李从心。他静静看着她,眼眸幽深如潭,见她回望,微蹙的眉峰逐渐散开,唇角抿出了一个轻浅的笑。

不知怎么,清圆的心倏地绞痛了一下,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人长大了,慢慢会遇到另一些人,命盘变得错综,千丝万缕的联系,千丝万缕都是牵扯。她本来以为举家搬到幽州后,和他的缘也就尽了,却没想到跨越了千里,这多情公子又到了面前。可怎么好呢,她报以无奈的微笑,即便再有真心,彼此之间身份地位悬殊,实在是不可逾越的山海。

那厢李从心找了她很久,宴毕本想同她说上几句话的,可是找遍了花厅内外都没有找见她。去问抱弦,抱弦迟疑了下才说姑娘瞧都使夫人的花样子去了,可芳纯回来,清圆依旧没有出现。更为可怕的是沈润也不见了踪影,他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担心清圆落进沈润手里,那是个王侯都敢算计的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后来沈润回来了,她错后些才由抱弦迎回,他仔细审视她的脸,唯恐从她的神情里窥出什么可怕的情绪来,还好没有,还好一切如常。

正庆幸,忽然听得一串惊讶的低呼和倒吸气,忙转头看,才发现沈润将雁翎箭射进了墙头,细细的箭身穿过一根玄色的络子,底下悬着清如胸前挂的那面玉佩。

箭羽还在簌簌颤动,玉佩上的饕餮纹样也跟着颤动,像讽世的哑笑。众人都惊呆了,清如的脸涨得通红,想想自己险些成了人家的箭下鬼,一向养尊处优的嫡女受了那样的惊吓和侮辱,要不是身在人家府上,且畏惧指挥使淫威,她就要不顾颜面哭出来了。

正则也有些慌,清如是他一母的妹妹,不知她究竟哪里得罪了沈润,才招来这样的冒犯。然而不能拉下脸来质问,也不能置气,一面要为指挥使的好箭法喝彩,一面又要留神接下来的变故。再瞧瞧清如,脸色由红到白,再由白到青,他想去安慰又不能够,只得硬撑起笑脸道:“常听说殿帅能百步穿杨,以前我还不信,如今亲眼得见,果然不能不服。”

沈润摘下那面玉佩,潇洒地抛了抛,笑着对清如道:“二姑娘,沈某要夺人所好了。不过一个闺阁女子竟戴着男人的饰物,果然节度使家的小姐不同寻常啊。”

他笑声朗朗,清如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她仓惶失措,求救式的看向李从心,可他只是遗憾地笑着,那笑容意味不明,不知是在可惜那面玉佩,还是在同情她的蠢相。

一场宴,中间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但这意外属于即兴的取乐,你要想计较,计较不起来,因为本身就是游戏。清如因受了大惊吓,接下来人都是怔怔的,清和看在眼里,转头对清圆笑了笑,“家里不教训,自有外头人教训。这样的宴,戴着男人的物件,她这是唯恐沈家兄弟会看上她,有意摆姿态么?”

清圆到这时方感觉到一种报复的快感,内宅中的磋磨像慢性毒药,发作起来耗时太长,不像男人的手段,又狠又准,当机立断。譬如清如嚣张到极点时打她的那个耳光,打也打在内宅,没有外人看见,沈润今天给的惩治却是当着所有人,叫她丧尽了颜面,又喊不了冤。

不过接下来恐怕会引起些麻烦,清圆拽了拽清和的袖子,“大姐姐,那块玉佩是我给二姐姐的,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回去后少不得要拿我兴师问罪。”

清和有些意外,“你给她的?”

清圆点了点头,懊恼道:“我说那玉是小侯爷的,请二姐姐好好保管,没想到她挂在纽子上了……”

清和听了,方才明白过来,“怪道她这样呢,上赶着攀附别人,反叫人看轻了。如今被指挥使当了箭靶子,她在小侯爷跟前还有什么脸?回去老太太和太太要是怪罪你,我替你敲边鼓,不必害怕。”

清和如今和清圆愈发一条心了,要不是上回清圆悄悄给她传了消息,扈夫人必定会以老爷的名义向开国伯家退婚,那么后来就算接了李观灵的信也不中用,他们的姻缘必断无疑。认真来说,清圆是她的恩人,她算是看明白了,家里所有兄弟姊妹加起来,也不及这个小妹妹。自己后顾已经无忧,底气自然壮,在家里也敢说上两句话了,清圆要是遇了难事,她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