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3页)

花厅的另一边,跳罢了胡腾又换了两个汉子舞康居刀法,那种外邦的表演花哨得很,刀背像长在身上似的,从脖子后背一直到腰腹,贴着肉皮,能抡出花来。

清圆不爱看那个,总觉得过于血腥,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闪失,就有血光之灾。于是从花厅里走了出去,宁愿走到廊下看风景。里头太喧闹,一阵阵的筚篥吹得人脑子发疼,还是外头更清净。幽州的庭院都建得很深,不像横塘,楼建成筒状,人在天井里,恍如沉在了塘底。这里的深,是一种景致的纵深,风景一层套着一层向远处延绵。都说江南园林别具巧思,其实要论布局,幽州比横塘精细得多。

如果能下一场雨,雨后的园子一定比朗日下更美……清圆正思量,不防边上的一扇小门忽地打开了,有人探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那是男人的臂力,一拖一拽气势惊人。清圆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脚下踉跄着,收势不住,一头扑进了那人怀里。

至于那人是谁,哪里还要考证!她又惊又恼,不知道为什么私下见面总是这样,上回在夹道,这回又被拖进了这里。勉强站定后慌乱地把人推开了,自己顺势往后倒退几步,退到一张长案前,拿背抵着案头,又不好做脸,讷讷道:“殿帅,有话好说,你总是这样,太不合礼数了。”

礼数?沈润一笑,“沈某从来就不是个讲礼数的人。”见她望向与隔壁花厅共用的墙头,他愈发欺近了些,“我劝姑娘三思,要是引来了人,你就算不想跟着沈某,只怕也不行了。”

清圆不是个糊涂人,有一瞬确实蹦出想呼救的打算,但转眼便又打消了念头。姑娘家就是这上头吃亏,越是在乎名节,越叫人容易拿捏。

沈润风月场上也来去过,弄情的手段自是不少。他低着头,一手撑在她身旁的案上,唇角勾出笑,那种姿势和神情,像一只精致优雅的兽,紧紧衔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他喜欢她方寸大乱的样子,自她第一回入他府邸,不卑不亢侃侃而谈时起,他就有一种欲望,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孩子究竟有多勇敢。如今看下来,她的胆子确实大,虽说背后的深意他一眼就看穿了,但自己贴身的玉佩戴在了别的女人身上,足以让他感觉受到了折辱。

清圆不适,也想不明白这位人前庄重的指挥使,为什么人后是这种轻佻的模样。武将的身形挺拔矫健,要对付一个姑娘简直易如反掌,他离得太近了,人与人之间一旦突破了那种距离,势必让她觉得不安全。

温热的气息幽幽落在她耳畔,她下意识闪了闪,“殿帅请自重,我虽不值一提,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

“好人家的?”他轻轻一笑,“谢家对你来说,也算好人家?”

清圆倒被他问得答不上来了,谢家确实不算好人家,每个人都自私又贪婪。她生在这样人家是没办法,可总不能否认她是个清白的姑娘吧。

“我只问你一句话。”他低沉的,压抑着怒火的嗓音回荡在她耳畔,“我赠你的东西,为什么在别人身上?”

清圆瑟缩了下,仿佛感觉到獠牙冷硬的触感落在她脖颈上。她往后撤一点,他便欺近一点,直到她拗成一个难堪的弧度,他才满意地停顿下来,然后等她给他一个答案。

“殿帅忘了护国寺那天的事了么?我再三想把东西还给殿帅,是殿帅一口咬定那不是你的物件。既然不是……”她无辜地笑了笑,“自然凭我处置了。”

“嗯?”他的声调奇异,见她还笑,发觉这姑娘有些棘手。不过这样临危不乱,着实也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愈发有兴致了,懒声道,“四姑娘不会打算把一言九鼎之类的好话,妆点在沈某身上吧?沈润声名狼藉,四姑娘没听说过?我的东西放在你这里,你就该好好保管,不能不要,也不可转赠他人。你今日这么做,让沈某很失望,沈润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要是惹恼了我,接下来会怎么样,你想过么?”

到了这个地步,装傻也没有用了,清圆吸了口气,试图同他打商量:“殿帅,咱们站直了说话,好么?其实这阵子我瞧家里大人的意思,也确实有意和殿帅结亲。依我的愚见,殿帅这样的门第身份,还是配个嫡女更相宜。我替殿帅转呈了玉佩,殿帅何不瞧瞧我家二姐姐?她是大夫人所出,倍受老太太喜爱,要是殿帅愿意,我替你们牵线搭桥,殿帅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