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点,场子里生意正好。

绿色的台球桌,少年四指点着桌边,手指修长有力。

台球桌上只剩白球和最后的一颗黑球,“啪”的一声脆响,被球杆撞击的白球飞速向前滚动,把最后的一颗黑球击进右边底袋,然后稳稳地停在桌面。

“老大又赢了!”球桌旁一个头发染成红色的火鸡头激动地说,身上的花衬衫比头发还要骚包。

包厢里大概七八个少年。

许嘉辞把球杆扔给火鸡头,拿起桌沿上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歇会儿。”

一局结束,老边娘重新过来摆球,火鸡头徐朝飞接到许嘉辞的球杆,冲梳着脏辫儿的万睿眨了个眼:“咱们来一局。”

万睿嫌弃地看着徐朝飞的火鸡头:“快他妈开学了你他妈还顶着这头鸟窝,是想让李主任在校门口当场给大家表演剃头?火鸡进去然后变成秃鸡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其余几人笑。

“操。”徐朝飞骂了一句,他同样看不惯万睿的脏辫:“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搞这头玩意儿是什么意思,没有人非洲兄弟那么大的□□还学人家的发型,恶不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得更张狂。

“你瞧你理了这头玩意儿也没见有妹子多看你两眼啊。”

“老子跟辞哥站一起没有妹子看怎么了?”

“你啥时候去剃毛,我办了张卡咱们一起。”

“妈的还是辞哥爽,那行头打扮的就跟好学生似的,少先队看了都要过来敬个礼。”

……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呛着,包厢里笑声骂声吵成一片。

靠墙的长凳上,唐芷姣并膝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她努力控制着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仿佛并不在听他们的说话。

她微微抬头,刚刚赢了球局的许嘉辞正逆着光束向她走来,少年个子很高,身形瘦削,一头绝对符合校规的墨黑的短发,白T,指甲永远修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周身凌厉的气场,不是出现在这里,似乎真的会给人“好学生”的错觉。

就连他的衣服上,也都是清爽好闻的洗衣粉味。

唐芷姣抱着那件外套的手臂不由地收紧了一点,脸颊轻轻笼上一层红晕。

她到现在都觉得晕晕乎乎的,从一个月前许嘉辞跟她说让她做他女朋友起,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当时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许嘉辞是四中一霸,逃课打架无恶不作,身边的女朋友更是不知已经换了多少个,只是当她在看到许嘉辞那张脸的时候,想到许嘉辞身边的女孩无论换了多少个,也永远有人挤破头想站过去的时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唐芷姣安慰自己是抱着要“感化”许嘉辞的想法,才接受当他女朋友的。

整个暑假,她跟着许嘉辞去网吧打游戏,所有人快死时都拍着键盘在叫“辞哥救我!”,她披着他的外套在一边安静打盹,她跟着许嘉辞去看他打架,看到他发狠的样子实在令人可怕,把满身肌肉的文身男人像只小鸡一样地摔在地上。

唐芷姣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样不好,但是心里却更多的是甜蜜。就像今晚,她告诉父母自己是在同学家一起预习功课。

许嘉辞走了过来,坐在长椅的另一边,仰头再喝了口水。

两人之间只隔了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

许嘉辞靠在椅背上把矿泉水喝完,拧了两下瓶身,然后懒洋洋一扔,塑料瓶准确无误地被投入到几米之外的垃圾桶。

唐芷姣抱着怀里的黑色外套,轻声开口说:“嘉辞,你手机落在外套里,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我看你不在,就替你接了。”

许嘉辞听后微微敛眉,从唐芷姣手里接过自己手机:“谁?”

唐芷姣咬了下唇:“不知道,她没有说自己是谁,只说了句‘没什么事’,就把电话挂了。”

许嘉辞按亮手机,最新的已接电话那一栏是一串数字。

他眯了眯眼。

他并不是个喜欢记别人电话号码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串数字却并不陌生。

安恬最近给自己买了手机,一部低端平价的千元机,装上电话卡后很是开心,第一个便把电话号码给了他。

他接受了安恬的社交软件好友申请,却懒得把她的名字填个备注加进联系人通讯录里,就因为没有备注,许嘉辞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默默记住了号码。

唐芷姣仔细地观察着许嘉辞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嘉辞,给你打电话的这个人是谁呀。”

“不是谁。”许嘉辞答得很随意,然后伸了个懒腰,收起手机。

“哦。”唐芷姣点头,也不敢再多问。

好在只是看样子,许嘉辞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