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苛捐杂税

那人袖袍内四角闭塞遮光,只露出脚下部分空间,风澈不敢动用神识,只能凭一双肉眼观察情况。

空旷四野向后飞速退去,边界从粗糙的沙壤逐渐变为灰黄的土壤,风澈盯着地面的枯草断枝,不禁感慨风家怎像如今这般荒凉了。

他们脚下风盘踏空,看法阵运行速度来看,这弟子最多可施展中阶法阵。

风澈脑子里过了一遍过河拆桥,敲晕对方替换身份的勾当,准备观察一下再实施计划。

他打定主意,再次看向外面之时,眼前已经出现了城池。

风家多湖泊密林,城池依水傍林,严格遵照风水阴阳修建,一般为钟灵毓秀灵气汇集之地,然而此处风沙四起,满城萧瑟衰败之景,风澈甚至怀疑这里并非风家人城,而是哪处边疆哨岗。

那人袖口一松,几人随之滑落,下方巨型囚车穹顶开口,几人就这么被甩了进去。

风澈暗自揪了对方袖角一下,借着力道没有掉到下方人堆里,而是滚到了角落。

他后背磕在囚车铁栏,寻了一下那人方位,朝着他大叫了一声:“哎呦!疼死了!”

那人被他声音吸引,转头望过来。

他一身风家弟子常服,云纹银线滚边,绛蓝色的腰带上别了一枚风家内门弟子身份玉佩,风澈瞟了一眼,上面刻着“迟斯年”三个字。

风澈心头一喜:好好好,内门弟子,借着身份正好混进去,说不定职权高一些能看见风瑾。

迟斯年一双浅淡的瞳仁微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的哗众取宠的行为,开口道:

“流民外窜,私破结界,两罪并罚。

游街示众,明日鞭笞二十,缴灵草二百赎身,否则入灵草园务农十年。”

不同于刚才抓他们时那声暴呵,他的声音竟然清朗如泉,甚至有玉石相撞的叮咚之感。

可惜这人说完这句便再无后话,板着脸将囚车牢笼扣紧,翻手将两道禁制附在了锁链上。

周遭无人敢言,迟斯年冷冷看了一眼众人,甩袖驱动囚车。

囚车一颠簸掉头,风澈眼前视野调转。

四周房屋破败,窗框上破布条索被风沙吹得灰白,商铺潦倒,摊贩零落。

往昔风家所属城镇欣欣向荣,是商贩云集之所,如今看来反倒满目萧然。

风澈嘴里发苦,心想现今风家闭门不出,竟然经贸也萧条至此。

囚车向前缓缓行进,身后传来一阵弟子的低语,风澈借着囚车栏杆的遮蔽,将耳朵微微侧后。

“迟师兄,还跑了一个,本月尚未缴纳赋税……”

“跑到哪了?”

“楚家边陲。”

“九寸破口,跑出去不死也脱层皮,现今如何了?”

“皮肤溃烂流血过多——”

迟斯年打断他的下文,玉石般的声音平静道:

“无用,杀了便是。”

那人再无声响,似是退走执行任务去了。

风澈忍不住转头,看见迟斯年漠然的神色。

他像是察觉到了谁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囚车,随后别过脸去。

那目光,像是看路边随处可见的落叶枯茎,纵然是踩上一脚,也是无所谓的。

风澈收回目光,敛住自己的神色,但他明显被对方的目光刺激到了,纵然是压抑半天,心底难免涌上一股怒气。

风行舟执家主位期间,凡在风氏地界,民众虽不如修士地位超然,但也至少有人的尊严,即使犯错被罚,也要讲究人权。

可那人仅仅是伤口溃烂,便是无用可杀,就连投到囚车之上的满城目光,也让人心寒。

修士漠然,凡人麻木,像是对此番囚车游街习以为常。

囚车只是静静地在路中央行进,周遭车轮碾压石子沙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铁笼联合处相撞,刺耳的摩擦声听得风澈牙酸。

风澈突然意识到,囚车上的那几个和他一同进来的人,是不是过于安静了。

他环视一圈,发现这几个人除了满身狼狈的伤口,也无大伤,此刻反而面如土色,气息灰败死寂,像是丧失希望的将死之人一般。

何况这几人虽未穿金戴银,仅仅穿着粗布陋衫,但单从他们浑身气度和有能力有渠道搞到破阵手段来看,就是有钱的人家。

他心下疑惑,若破损结界是重罚,是什么让这群人还要孤注一掷,赌上身家性命去搏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结果。

“叮叮——当当——”

风澈拿手指敲了会儿栏杆,试图引起那群人的注意,结果他们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听到风澈刻意弄出来的声响,连半点反应也没有。

风澈拽住旁边人的袖子,拉了拉,对方双目无神,怔怔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

风澈眼见套话不能,只好作罢,松松垮垮往栏杆上一靠,准备等着囚车巡街结束。

他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偷偷散了一缕神识,绕着城镇街道飘散而去,满城细碎的声响纷纷涌入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