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嫁衣(第2/3页)

一切都谈得顺利,青姈自作主张,陈绍夫妇在旁插不上嘴。

直到戴家提亲的人走了,陈绍捏着那张聘礼单子,才如梦初醒。

“这就算是说定了?”

“要不然呢?”旁边白氏掐了他一把,喜滋滋地拿过那礼单,“果真是侯府高门,出手阔绰。瞧瞧里头写的,哪个不是价值千金的贵重之物?随便挑一样出去,都够咱们换个宽敞住处。青姈啊,果真是懂事了,往后在靖远候府可就有福享了。”

青姈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夫妻俩高兴得整个晚上都没睡着,盘算着该换哪里的宅子,往后如何重振家门。

谁知等了整日也没见侯府送来聘礼。

强忍着熬过一夜,次日晌午仍没动静,白氏不免着急。见青姈挽着徐嬷嬷要出门,白氏连忙拉住,“明儿就该成婚了,你这是去哪里?”

“泰和巷。”

“去那里做什么?你若想见窦姨妈,我去请过来就是。”白氏陪着笑。

青姈微笑了笑,“不必劳动嫂嫂,我明早从泰和巷出阁即可。那边毕竟敞亮整齐,窦姨妈拿我当女儿般疼爱,我从她那儿出阁,也能高兴些。”

白氏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

既是从泰和巷送嫁……她一把拽住青姈,“聘礼也放那边了?”

“对啊。”青姈面露无辜,看着那位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掰开她攥得死紧的手,“姨妈说不放心我孤身嫁入侯府,聘礼全都添到嫁妆里,她还凑了些,这会儿应该已抬回靖远侯府去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白氏那张脸却几乎青白交加。

这两日她时刻盯着青姈,就怕她耍心眼,青姈除了到巷口散心,跟前来探望的冯元娥母女坐了会儿外,也没跟谁说过话。

明明当初说得清楚,聘礼要送到这里,怎么就改到泰和巷去了?

煮熟的肥美鸭子不翼而飞,白氏当即变了脸。

但她此刻不敢动怒翻脸。

青姈心底哂笑,又道:“戴将军性情冷厉,不像顾公子好脾气,最恨人为非作歹。嫂嫂,我暂且不好照拂家里,你们先将就一阵。”

白氏陪着笑,表情有些僵硬,“姑娘放心。”

等青姈走远,她才扭过脸狠狠踢在门扇。脚尖被撞得生疼,她嘶的一声抱着脚跳了两步,才气急败坏地瘫坐在地。金玉锦绣的美梦在一夕间破碎,她连聘礼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说留几样为己所用。

但她没法子。

善良温和的软柿子有了刺,再也没法拿捏。更何况戴庭安狠厉阴鸷,白氏当尚书府少夫人时早有耳闻,哪敢触其逆鳞?

往后夫妻俩还是得指望青姈,也只能先忍着。

白氏闷头坐在破旧的院里,又怂又气,眼睛都快直了。

……

泰和巷里,青姈在姨妈住处沐浴梳洗,一整夜没怎么睡好。

翌日清晨被喜娘精心打扮,登轿送嫁。

窦姨妈跟送嫁的冯家母女都偷偷抹泪,青姈没敢看,直到坐进花轿,她才敢掀起侧帘,偷偷瞧向门口红着眼眶的人。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曾说女儿长得如此娇美可爱,将来必得嫁给懂得疼惜她,会把她捧在心尖上珍重呵护的人。青姈幼时看别的新娘子出嫁,偶尔也会羡慕,想她穿着亲手绣的嫁衣,戴上精心打造的凤冠,拜别爹娘后十嫁给心上人,会是何等情形。

可惜这一切她都没有。

父亲战死沙场,娘亲被害丧命,连继父都死在流放途中。婚事仓促,嫁衣是从商铺买来的,略有些宽大,凤冠颇为简素,遮着盖头也无妨。

没有娘亲送她出阁,而给戴庭安冲喜后……

她也不知道前路会如何。

青姈悄悄捏紧手帕,听着周围喜庆的鼓乐从泰和巷吹起,在靖远候府外稍顿。

周氏为人和善,既是儿子亲自托付,婚事办得也颇正式,该有的一样不缺,只是戴庭安病重,拜天地时由堂妹戴柔嘉代为行礼,礼毕后便送往洞房。

初春的京城料峭微寒,才吐嫩芽的花树被红绸裹得喜庆。

周氏亲自陪青姈到洞房里。

二十余年的边塞生涯,早已将周氏磨砺得坚强柔韧,当着来贺喜成群女眷,虽红着眼眶,却也没落半滴眼泪。

将青姈送到喜榻上坐好,她才缓声道:“庭安病着,撒帐合卺之礼往后再补,护卫守在院外,起居或许有些不便,等他好些会调回书房去。徐嬷嬷——”她看着陪在青姈身边的奶娘,面露歉然,“这里交给你了。”

“夫人放心。”徐嬷嬷端然施礼。

周氏没再逗留,招呼着同行来的侄媳妇和几位夫人,叹气走了。

周遭安静后,屋里便只剩青姈和徐嬷嬷,外加躺在花梨精雕的拔步床上昏睡的戴庭安。

满目皆是喜庆的红色,锦被里鸳鸯戏水,案台上龙凤烛高烧。青姈叹了口气,自将盖头揭了,摘下凤冠,请徐嬷嬷放在桌上。才想脱了嫁衣,去做少夫人该做的事,余光却瞥见床榻上的人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