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此时飞星出外,叶冉人在西院,书房内只李恪昭在。

这些日子岁行云每夜忙活着,李恪昭也没闲。

接连大半个月,他几乎每夜都领飞星及十二卫摸黑出门,躲过仪梁城中卫的宵禁巡防,陆续将不少零敲碎打的东西送去城东布庄。

似一群不厌其烦的蚂蚁般忙碌大半月,能随身带着送出去的东西都已送得差不多,目前所剩就是些整箱金银与珍贵书简之类的累赘大件。

质子出城总需事先向四方令报备去向,暗中也会有蔡王的密探尾随,要想不着痕迹将这些大件送出去并非易事。

这些大件难以避人耳目,只能装车送走,又不能招摇到弄个三五车一趟完事,着实让李恪昭犯难了几日。

方才他正盘算着,或许明日以“夫人不满府中裁缝,有意往东郊布庄另行裁制新衫”为由向四方令报备,如此就能运送一部分出城。

隔几日再以取回新衫为由,又能再去一趟。

他正想到她,她便不期而至。

虽明知只是巧合,李恪昭心头还是猝不及防涌过一阵蜜甜悸动。

他搁笔抬手,长指轻捏睛明穴,稍稍掩住微扬唇角:“有事?”

岁行云低头捣鼓片刻,飞快解下挂在腰间大半日的坠坠锦囊,放在桌案上推到他面前。

“还你的。”

“金瓜子?”李恪昭笑意顿失,没好气地抬手将宽袖重重一拂,又把那锦囊挥向她,“说了是玩闹的,谁真要你还?”

岁行云眼疾手快,扑上去将那险些飞出桌面的锦囊稳稳接住:“喂喂喂,对你夫人下手温柔些啊!”

“嗯?!谁?!”李恪昭被她的话惊到霎时面红,眼神略有些恍惚地瞪着她。

她解开锦囊,献宝一般亮出里头的好东西:“呐,我既欠你个‘夫人’,多少过意不去,这便还你个小的。”

锦囊里立着个巴掌大小的“姑娘”,火齐珠原石切割后雕成,通身散着令人望之生暖的莹柔红光。

“小夫人”看上去恬静温柔,长发如瀑披散,身形婀娜娉婷,曲线玲珑起伏,抹胸襦裙飘逸垂坠,裙摆逶迤及地。

“除了没有脸外,当真是栩栩如生了,”李恪昭心情复杂地扶额,哭笑不得,“谁的杰作?”

“自是我啰!岁氏祖传石雕手艺,”岁行云不无得意地拍拍心口,又解释道,“待公子将来迎娶了真正的夫人,我再照着夫人的模样将五官补上。”

李恪昭幽幽睨她一眼:“这又不实用。”

“哪里不实用?白天它是暗淡些,入夜后摆在床头烛台上能代替长明烛使的。”

岁行云笑着将那“火齐石小夫人”推到他面前:“若有什么私密的心里话,也可以偷偷讲给‘它’听。”

“我又不是小姑娘,对个石偶小人儿腻腻歪歪讲心事,那像什么话?”李恪昭嘴上嫌弃着,却长臂一伸,连囊带物将它收走了。

“但还是多谢你的心意。”

“公子喜欢就成。”岁行云看穿他的口嫌体正直,眉开眼笑地执了辞礼,又小跑着回西院继续训练了。

李恪昭愣在桌案后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小心将那“火齐石小夫人”重新立在桌案上。

他怔怔噙笑,与“她”对望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在心中悄悄为“她”修补模样。

面部轮廓该更英气些,眉也不能细若新月。要如远山含黛,浓墨重彩。

眼眸杏核似地的,笑时如弯弯月下泉,澄澈明净,灵动惑人;慧黠时如狡童,乌湛眸心微动,便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主意;凌厉会目射寒江,威风凛凛,一看就知她心上立着个勇字。

腰身也不该这般柔软无骨,得是笔挺模样。永远骄傲,永远无畏。

也不是这般樱桃唇,该是……

李恪昭以掌盖住满面赧然,低低笑出声:“岁行云,你是欠我一个夫人。”

却不是只还个“火齐石小夫人”就能清账的。

咱们来日方长。

*****

这年夏日,蔡国数遭滂沱大雨,多地农田受灾,蔡国朝廷上下顿时陷入焦头烂额的赈灾善后中。

连蔡王与卓啸都暂停了暗斗,绞尽脑汁为即将到来惨淡秋收筹谋后手,以免百姓因饥荒而动荡。

如此,缙质子府也免于许多滋扰,大家正好忙而不乱地筹备着一切事务。

转眼到了秋日,蔡国多地果不其然因粮食歉收而爆发饥荒。

恰逢蔡国三十万大军又对苴国边城杜雍展开了进攻,国库粮仓也是吃紧,举国粮价霎时如脱缰野马。

以王城仪梁为例,短短两月之内粮价翻了十余倍。即便朝廷将恶意囤货居奇的奸恶粮商枭首示众,也未能制止这股势头。

到了初冬时,蔡国各地竟相继有了“斗米能换金”的说法。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但有饿殍在野,必有勇武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