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页)

她也是急中生智,越说越顺畅,竟就将事情圆回来了。

“这下我算洗脱嫌疑了吧?我没有与齐文周过从甚密,也无什么神通,只是单纯头脑聪明而已。”

李恪昭难得尴尬到红了耳尖:“抱歉。是我多心了。”

“公子无需自责,更无须致歉,”岁行云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才来短短不过数日,又常在公子近前,你们谨慎些是理所应当。你们见我有异常之处,肯当面问出来,这是将我算作了自己人,我明白道理的。”

道理都明白,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一丝孤寂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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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岁行云独自抱着小酒坛子缩在中庭长廊的角落,背靠廊柱,双腿舒展交叠在长椅上,仰头望着玄黑天幕。

她心性更偏于洒脱疏阔,“来”这里已有小半年,甚少有伤春悲秋、软弱彷徨时。

也曾长夜梦中偶见故人,但都是痛快饮、欢喜笑,一如从前。

梦醒后也并不会含泪牵念,只会义无反顾、极尽全力去活在当下,绝不去为无法改变的事实徒然自苦。

可今日,或许是因那熟悉又混蛋的“提线香”勾出太多上辈子在军中的回忆,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缘故吧,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单,有些疲惫。

其实道理都明白。

李恪昭的质子生涯不易,风光皆假象,实际危机四伏。是以他凡事需谨慎,宜广结善缘,不该轻易见罪于人。

今日他当众护短,可算将岁敏夫家齐氏得罪狠了,这足以说明他真心将她以“自己人”待之。

他不知“提线香”,所以根本不会懂她为何宁愿闹到惊动王驾,也不肯喝下那盏茶。但他并无犹豫迟疑,只因知岁敏与她有“夺婚之仇”,便就帮着“痛下杀手”。

且不论是为人主君还是为人夫君,他今日此举足够义气,她感念,也开怀。

可黄昏时在书房,那短短片刻的不信任,虽无恶意,也在情在理,到底还是让她心中略有轻伤。

她明白李恪昭于此事上并无错处。

虽她在初见时就以至诚至恳歃血明誓,但说破天去,她到他跟前也才不到一旬,他能对她报以有限度的薄弱信任,已极其难得。

黄昏时她大意脱口“齐文周是卓啸的人”这种话,站在李恪昭与飞星的立场来看,着实是很古怪,追根究底来问也是该的。

道理都懂。

说穿了,此刻她心底抑制不住的落寞心酸,根本与李恪昭他们无关。

戎马之人最看重、最渴望的,便是被同伴接纳与信任,这是并肩浴血、彼此交付生死的基石。

而这样的同伴,她曾有许多。

初春夜的户外有寒风料峭,有薄露沾衣。但那穹顶那轮皎皎圆月能让她觉着暖。

曾经属于岁行云的兄长、挚友、同窗们、同袍们,还有曾经被岁行云以血肉之躯与无上勇气守护过的家国山河,定也与她同沐此月华吧?

岁行云眼前逐渐迷蒙潋滟。

她笑意柔软地抱起小酒坛子,以濡润嗓音对月轻道:“我想念你们。”

认真而诚挚,虽轻声,却字字清晰,气正腔圆。

她没醉。她知道“他们”听不见。可是,月亮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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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李恪昭提灯寻来时,那坛子酒已被岁行云喝空大半。

她正闭目背靠廊柱,长发如瀑披散,怀中抱着小酒坛,静静横坐在长椅上双腿交叠舒展。

看模样并未醉到睡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挑,指尖频频轻叩酒坛。

大约是察觉近旁多了人,她倏地睁开双眼,目射寒江。

李恪昭有些诧异于她这警醒凌厉的异样气势:“酒后气势真惊人,失敬。”

“哦,是你啊,”岁行云徐徐敛起周身凛冽,扭头看看天上月,“我没醉。”

“看得出来。”李恪昭随手将琉璃灯挂起,倚着长椅另一头的廊柱坐下,遥遥睨她。

“傍晚在书房那件事,虽抱歉,但我应当也无太大过错。”

“是,你没错的。我烦闷伤怀,只因自己心中有事,与旁人无尤。”

岁行云点头,紧接着却又笑道:“但你若过意不去,坚持要再度向我致以崇高歉意,那我坦然受之。”

“既我没错,为何要再度向你致以崇高歉意?你不觉你的话道理不通?”李恪昭眉梢轻扬。

岁行云抬手挠挠右颊,以一种看傻子似地眼神看他:“醉酒之人,哪有道理可讲?”

李恪昭瞪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这会儿你又醉了?

“这样吧,若是你替我,嗝,”岁行云打了个小小酒嗝,笑指银月,“替我将那月亮拿来,那就还是好兄弟。”

“你个姑娘家,跟谁称兄道弟?”

“那就姐弟?名头不重要,小事。”岁行云爽朗地摆摆手。

李恪昭再度瞠目:“我比你年长三岁,你与谁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