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地动(第2/7页)

袁宿似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睛道:“罢了。”然后弯腰上舆,回了府邸。

他在芦湾的府邸正是颐殊从前的公主府,颐殊提拔他担任国师后,便将自己从前的宅子赐给了他——这也是证明他是女王入幕之宾的证据之一。

“看,连曾经的公主府都赏给他了,是得多受宠啊。”

对于此类言论,袁宿有所耳闻,但从不理会。

他走进卧室——这也是颐殊曾经的闺房。如今里面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挪走了,四四方方空空荡荡,只在地上用法器摆了一个阵。

阵就摆在门口的地上,进来时不留意很容易就会踩到。

法器十分简单,一把木剑,两根红丝,三个铜板,四盏灯。

灯按东南西北四角摆放,红丝对角相连,铜板平放在线上,看起来像个三角形,但却是歪的。

袁宿看到三个歪了的铜板,皱了皱眉,然后猛地扭头,盯着黑暗的角落:“出来!”

一个脚步声响起,从角落里走路出来。

那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清瘦的脸上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幅常年缺觉的疲惫模样。

“你来了。”袁宿见是他,便蹲下去将铜板重新归位。年轻人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道:“我摆得不对?明明按你走时的位置摆得一模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总之不一样……你来做什么?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应该在回燕的路上。”

年轻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袁宿再次皱眉。

“大仇马上就能得报,现在正好抽身,你跟我回燕,从此远离这一切。”

袁宿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没有亲见如意夫人死,不能算真的报仇。”

“明天她肯定会来芦湾的,没准这会儿已经在了。只要她来,就走不了!”

“我不想当然。我只信自己的眼睛。”

“你疯了?”年轻人怒道,“你要跟着他们一起死么?”

袁宿不再说话。

年轻人急得跳脚,却又没办法,最后恨恨道:“那我也不走了!”

袁宿道:“也好。”

“什、什么?”年轻人始料未及,十分错愕。

“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叛师之举,就算你师父愚笨没有发觉,但百年之后地下重逢时难免追究。你同我一起殉葬于此,便当是还了他的恩情吧。”

年轻人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骂了一句:“有病!”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宿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轻轻一笑,不知是嘲笑那人还是嘲笑自己,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在阵法中盘腿坐下,注视着那三个铜板,眼眸沉沉,却又无情无绪。

“最后一夜……”

“会出什么变故呢?”

然而芦湾城的这一夜,最终还是平静地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第二天,太阳早早从海平线上升起,向世人宣告——九月初九,到了。

***

这一日,芦湾的百姓们全都起了个大早,在宫门外等着看热闹。

最早来的人是杨烁,依旧一人一骑,洒脱得很。昨天他跟他爹的对决早已传遍芦湾,因此见他来到,人群开始起哄,有夸赞的,也有嘘他的。

他毫不在意,双手环胸,任由马儿自行行走。棕马倒也灵秀,认路似地径自进了皇宫的大门,进去了。

紧跟着到的,是风小雅颇具特色的黑色马车——玖仙号沉了,这辆车是由银甲侍女们搭乘另一艘船送来的。

车门依旧紧闭,风小雅依旧吝啬地不让世人看见他的模样。众人只能继续看那些银甲侍女们打发时间。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薛相就在这辆车里么?”

“才没有!我邻居家的二婶说一大早就看见薛采骑着马去菜市那边喝豆浆去了。”

“什么?他不跟鹤公一起来?”

“小孩子嘛,怕饿,宫里头又规矩多,估计他要吃得饱饱的再来。”

“听说胡老爷不来?是不是真的?”

“听说他今儿早上挣扎着想要爬起,被大夫们联手给按住了。”

“他倒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啊……可惜,没那个命!”

“对了,马公子和周公子到现在也没找到?”

“没呢。马家和周家的人到现在还堵在云府外。也不知道云闪闪出不出得来。”

“如此说来,咱们程国自家的候选者就剩杨烁了?”

刚说到这,一顶青布软轿出现在长街那头,轿子的灯笼上写着“王”字。

“哟,王予恒的伤看样子好了,竟然来了!”

众人起哄:“王公子,王公子,露个脸啊!”

轿帘掀起,坐在里面的是个黑瘦精壮的年轻人,眉如刀削唇似剑刻,生得一张天生闲人勿近的脸。他沉默地朝众人报了抱拳,便又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