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彬格莱说:“我真太高兴了,我的朋友所说的话,经你这么一圆转,反而变成恭维我的话了。不过,我只怕你这种圆转并不投合那位先生的本意,因为:我如果真遇到这种事,我会爽爽快快地谢绝那位朋友,骑上马就走,那他一定更看得起我。”

“那么,难道达西先生认为,不管你本来的打算是多么轻率卤莽,只要你一打定主意就坚持到底,也就情有可原了吗?”

“老实说,我也解释不清楚;那得由达西自己来说明。”

“你想要把这些意见说成我的意见,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不过,班纳特小姐,即使把你所说的这种种情形假定为真有其事,你可别忘了这一点:那个朋友固然叫他回到屋子里去,叫他不要那么说做就做,可是,那也不过是那位朋友有那么一种希望,对他提出那么一个要求,可并没有坚持要他非那样做不可。”

“说到随随便便地轻易听从一个朋友的劝告,在你身上可还找不出这个优点。”

“如果不问是非,随随便便就听从,恐怕对于两个人全不能算是一种恭维吧。”

“达西先生,我觉得你未免否定了友谊和感情对于一个人的影响。要知道,一个人如果尊重别人提出的要求,通常都是用不着说服就会心甘情愿地听从的。我并不是因为你说到彬格莱先生而就借题发挥。也许我们可以等到真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再来讨论他处理得是否适当。不过一般说来,朋友与朋友相处,遇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一个已经打定主意,另一个要他改变一下主意,如果被要求的人不等到对方加以说服,就听从了对方的意见,你能说他有什么不是吗?”

“我们且慢讨论这个问题,不妨先仔仔细细研究一下,那个朋友提出的要求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们两个人的交情又深到什么程度,这样好不好?”

彬格莱大声说道:“好极了,请你仔仔细细讲吧,连到他们身材的高矮和大小也别忘了讲,因为,班纳特小姐,你一定想象不到讨论起问题来的时候这一点是多么重要。老实对你说,要是达西先生不比我高那么多,大那么多,你才休想叫我那么尊敬他。在某些时候,某些场合,达西是个再讨厌不过的家伙——特别是礼拜天晚上在他家里,当他没有事情做的时候。”

达西先生微笑了一下,伊丽莎白本来要笑,可是觉得他好像有些生气了,便忍住了没有笑。彬格莱小姐看见人家拿他开玩笑,很是生气,便怪她的哥哥干吗要谈这样没意思的话。

达西说:“我明白你的用意,彬格莱,你不喜欢辩论,要把这场辩论压下去。”

“我也许真是这样。辩论往往很像争论。假若你和班纳特小姐能够稍缓一下,等我走出房间以后再辩论,那我是非常感激的。我走出去以后,你们便可以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我了。”

伊丽莎白说:“你要这样做,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失;达西先生还是去把信写好吧。”

达西先生听从了她的意见,去把那封信写好。

这件事过去以后,达西要求彬格莱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赏赐他一点音乐听听,彬格莱小姐便敏捷地走到钢琴跟前,先客气了一番,请伊丽莎白带头,伊丽莎白却更加客气、更加诚恳地推辞了,然后彬格莱小姐才在琴旁坐下来。

赫斯脱太太替她妹妹伴唱。当她们姐妹俩演奏的时候,伊丽莎白翻阅着钢琴上的几本琴谱,只见达西先生的眼睛总是望着她。如果说,这位了不起的人这样望着她是出于爱慕之意,她可不大敢存这种奢望,不过,要是说达西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望着她,那就更说不通了。最后,她只得这样想:她所以引起了达西的注意,大概是因为达西认为她比起在座的任何人来,都叫人看不顺眼。她作出了这个假想之后,并没有感到痛苦,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他,因此不稀罕他的垂青。

彬格莱小姐弹了几支意大利歌曲以后,便改弹了一些活泼的苏格兰曲子来变换变换情调。不大一会儿工夫,达西先生走到伊丽莎白跟前来,跟她说:

“班纳特小姐,你是不是很想趁这个机会来跳一次苏格兰舞?”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他见她闷声不响,觉得有点儿奇怪,便又问了她一次。

“噢,”她说,“我早就听见了;可是我一下子拿不准应该怎样回答你。当然,我知道你希望我回答一声‘是的’,那你就会蔑视我的低级趣味,好让你自己得意一番,只可惜我一向喜欢戳穿人家的诡计,作弄一下那些存心想要蔑视我的人。因此,我决定跟你说,我根本不爱跳苏格兰舞;这一下你可不敢蔑视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