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第3/5页)


镇西街村的巩老栓已经躺在村里的三道岔巷口了半天,巩老栓的老婆放声地哭。因为巩老栓的两个儿子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就老两口,新盘了锅灶,把旧灶土堆在门前的路上,准备打碎了担到地里做肥料,元老五从河里看水回来,嫌灶土挡了路,拿起锨就把灶土铲着扔到路边的池塘去。巩老栓出来和元老五吵,吵不过,抱了元老五的腿,元老五说:我不打你,你挨不住我打。腿一甩,甩开了巩老栓就走了。巩老栓躺在巷口不起来,邻居来往起拉,说:没踢伤就行了,人家恶么,你在这里躺到天黑呀?才把老两口拉了回家。
张膏药被小马请了去给元黑眼烫伤的左脚贴膏药。张膏药出门时,带了膏药也带了个竹挠挠插在后脖领。张膏药身上总是痒,他把竹挠挠叫孝顺,还姓木,说:我没了老婆,儿子也死了,没人给我抓痒痒,咱买个木孝顺度晚年么。到了肉铺子里,赵妈把木孝顺取下来,张膏药以为要给他挠背呀,赵妈却在给自己挠,说:哎,狗皮膏药!张膏药说:我这不是狗皮做的。赵妈说:是不是你那儿媳要改嫁呀?张膏药说:你听到什么口风啦?赵妈说:听说陈跛子待她好。张膏药说:那她寻爹呀?赵妈说:陈跛子是好日子,咱吃饭哩管它是啥碗!张膏药说:那跛子恁有钱,她还把我儿子的命钱给人家?!气得给元黑眼贴膏药时手抖得贴不平展,揭下来重贴,元黑眼也骂他:你就这技术?我只给你一半钱!真的只给了二元五。
唐僧走来一路都有白骨精
广仁堂的门开着,陈大夫在里边坐着,没人来就诊。戴上老花镜了看药书,街面上不时有人吵架,聒得看不成,就对张膏药的儿媳说:你把筛子里的枸杞端出来晾着。张膏药的儿媳来给广仁堂打杂,陈大夫满意这女人的勤快,也满意这女人转身弯腰时的那一种姿态,但女人的一双鞋太旧了,他问:你穿多大号的鞋?张膏药的儿媳没回答他,瞧着那个疯子在撵一只狗。她认得那只狗是镇政府的白毛狗,狗被撵急了转过身咬疯子,疯子没躲得及被狗扑倒,疯子竟然也咬了狗一口。张膏药的儿媳说:今日天阴得实,不会有雨吧。陈大夫说:有雨着好,有雨天地阴阳就交汇了。
大工厂工地的负责人从街头过来,人都叫着唐主任。唐主任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迟早都不穿西服,穿白绸子对襟褂,脸上笑笑的。他走过来总有人碎步跑近去说话,又差不多是些女的,她们央求着工地能给些活计,比如挖一节水渠,砌那些围墙,要不要石方或去刻凿石条,厂区里搞绿化树吗,要栽牡丹、月季和蔷薇吗,要么每天固定去送豆腐、豆芽,就是专送蒜苗和芫荽也行呀。她们说:我心轻,主任,你遗一粒米就够我的了。唐主任一直在摆手,脚步不停。她们仍跟着,一会到人家身左,一会到人家身右,甚至跑到前面了,倒着走,反复地说。唐主任并不恼,依然微笑,说:我不具体管这些事。她们说:你管哩,你一句话的事。
陈大夫问张膏药的儿媳:他真的是姓唐吗?张膏药的儿媳说:姓唐。陈大夫说:哦,唐僧了么,唐僧走来一路都有白骨精么!
唾痰
张膏药给元黑眼贴了膏药,回来的时候经过广仁堂,果然见儿媳在帮陈大夫收拾晒席上的枸杞,就呸地唾了一口。儿媳瞧见是张膏药,低头就进了药铺,那口痰却唾在了广仁堂门上,还往下吊线儿。陈大夫说:哎哎,你往哪儿唾哩?张膏药说:我愿意往哪儿唾就往哪儿唾!陈大夫说:你唾不成!拉住张膏药让擦痰。张膏药不擦,说:苍蝇还嫌不卫生?!陈大夫说:你擦不擦?张膏药说:不擦!陈大夫说:那我也给你唾!咳嗽一声,唾在张膏药脸上。两人就撕缠在一起。张膏药脚下利索,打陈大夫一拳,往后一退,再踢上一脚,又往后一退。陈大夫跑不快力气却大,往前一扑,抓住了张膏药就顶在广仁堂门板上,像是把张膏药钉在了那里,然后左右摇晃,张膏药的衣服就把痰蹭净了。
带灯在这个中午喝多了酒
陈大夫和张膏药在广仁堂门口撕缠不清,其实带灯是看到了,但带灯没去干预,她喝多了。
控制尚建安的行动中,曹老八的临阵逃脱,使带灯十分恼火。事后在镇街上见了曹老八,曹老八都是骑了自行车赶紧捏闸,翻身下车给带灯笑,带灯就是不理。在镇政府大院里还碰上一次,曹老八还是给带灯笑,带灯说:你几时把工会的印章和那个木牌子拿到我这儿来。曹老八说:主任,主任,你听我说么。跟着带灯。带灯说:我上厕所呀!曹老八说:我比你年龄大也不至于……带灯真去了厕所,曹老八掏出手纸扔进去,说:我找书记去!进了书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