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日寇狂吠上海滩

从丛万春家出来,翁泉海在前面走着,高小朴跟在后面。翁泉海停住脚步,高小朴忙站住,并胆怯地后退一步。翁泉海继续朝前走,高小朴小心地跟着。翁泉海若有所思地又站住,高小朴见状,也急忙收住脚步。

翁泉海回头问道:“你躲来躲去,还能躲我一辈子吗?”高小朴怯怯地说:“我……我怕您抽我。”

翁泉海语重心长地说道:“怕抽还做蠢事!你死了,你媳妇和孩子怎么办?一个人,命是自己的,有了一家人,命就不只是自己的了,是全家人的。就你这熊样,见到你老母,她也得抽你!”高小朴说:“我当时糊涂了,差点做傻事,现在清醒,知道错了。”

翁泉海招手说:“你过来。”高小朴走到翁泉海近前。翁泉海摸着高小朴的脸说:“没巴掌印儿,看来是抽轻了。挨揍要让媳妇看出来,她该心疼了。”

高小朴笑了笑说:“我皮儿厚,抗抽。”翁泉海说:“晚上来家吃吧。想吃什么?去把媳妇和我外孙都接过来吧。”

高小朴诚恳地说:“爸,我既然出来了,就得混出个人样来,否则我没脸回去。”翁泉海问:“咱俩之间还用讲脸面的事吗?”

高小朴说:“我不能一辈子借您的光,不能一辈子顶着您的名头过日子。我说过,我娶晓嵘不是为了您的家业和名望,我得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爸,我想这也是您所期望看到的。”

翁泉海点点头,心说,这小子尽管野性,却也有点骨气。

三天后,翁泉海来到丛万春家,他看过伤口对丛万春说:“你的病表面上看是伤口没有愈合,其实另有原因。”

丛万春冷笑说:“治不好就说治不好,没必要找借口。你翁泉海风风火火,亮堂了大半辈子,是怕晚节不保吗?”

翁泉海犹豫片刻说:“要是能留住你的命,我宁可晚节不保!万春,实不相瞒,你患了绝症,就是治不好的病,早做打算吧。”“我还能活多久?”“不长于一个月。”

丛万春突然高声喊:“不可能,这只是一个小伤口,怎么会要了我的命呢!翁泉海,你到底是何居心?”

翁泉海眼泪充满眼眶,感慨道:“数年过往,老酒香醇,我们兄弟没喝够啊!”

丛万春的眼睛也湿润了。

没过一个月,翁泉海正在书房读书,老沙头拿着一封信交给他:

泉海,我是万春,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感谢你提前查出我的病情,让我有时间来料理后事。泉海,我一时心窄,轻了你我的情义,非常后悔,可我又没脸见你,所以谨以此信表明心迹。如今你我二人恩怨已了,我走得轻快了。后附高小朴给你留的信。

翁泉海心潮起伏,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接着看高小朴的信:

师父,我跟您学医数载,得了您的真传,娶了您的女儿,有了一个家,这都是您赐给我的,我感谢您。只是我未成大器,有愧您的教诲,深感内疚。虽然我们之间有了些隔阂,但是我不恨你,我永远是您的学生,永远是您的儿子。

正好,高小朴进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爸,丛万春给我送来一封信,说他一时糊涂,为难了我,还送来一张银票,这笔钱应该是您的。”翁泉海说:“他把钱送给你,说明在他心中,这笔钱应该是你的。”

高小朴忙摇头说:“不,我没能查出他得了绝症,无功不受禄,不能收他的钱。”

翁泉海情深意长地道:“不管是父子亲情还是师徒情分,我们之间还需论钱的事吗?小朴,我年岁大了,你该接我的班了。你都说了你不恨我,你永远是我的学生。”高小朴真心实意地说:“爸,我已经自立门户,请您等我闯出一条路来再说吧。”

炮声隆隆传来,街上行人步履匆匆,难民纷纷拥来,店铺挂上了停业的牌子。日本军队进攻上海了。

翁泉海坐黄包车来到家门口刚下车,岳小婉就坐汽车赶来。

翁泉海惊奇地望着岳小婉,岳小婉征询着问:“车里说?”翁泉海说:“屋里说无妨。”

二人走进正房堂屋,小铃铛扑到岳小婉怀里,岳小婉抚摸着小铃铛说:“翁大哥,我去诊所找你,看诊所关门了。”

翁泉海告诉岳小婉,他去上海中医学会开会去了,他们要组建医疗队伍,为抗日战士做好医疗保障服务。岳小婉悲戚地说,她丈夫在外经商,被炮弹炸死了。如今日军攻打上海,估计上海也保不住。1931年日军侵占了中国东北,今年7月他们又在北平卢沟桥炮击宛平城。中国守军虽然奋起抵抗,但于事无补,如今北平和天津都已经沦陷,上海还能守得住吗?

翁泉海热血沸腾地说:“谁说上海保不住?只要我们军民一心,就一定能守住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