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 别(第2/6页)

路吟在屋里走了几步,有点跛。

红双子说:“我知道你在恨我,这也不错。恨到了头就是爱,爱到了头也就变成了恨。不过我也对得住你了。我对你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是一片真心。你忘记了我是一个女人,我得自卫。他们当然要揍你。可是揍这么狠我也没有料到。我见你一跛一跛走路,也很难过。我想你这会儿不会怀疑我的话……”

路吟说:“是的。”

红双子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原来他耳朵上有一个虫子在爬。她把虫子用脚蹍死,说:“你终于没有跑掉。你可能也明白,你是这里最年轻的一个了,真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农场和矿上合作施工,他们让你在那里轮换了一个月,感觉怎么样?”

路吟不知怎么回答。那一个月不堪回首。

“你只有到那个环境里待上一段,才知道在农场里的幸福——你就再也不会抱怨我们了。”

路吟定定地看着她。

2

红双子被这盯视的目光弄得不自在。她往旁边看了看,然后目光又落在被踢破的踝骨上。

路吟说:“如果我们曾经做过一段朋友,如果你还愿意承认的话,那么我想求你一件事……”

红双子一愣。

“我的老师快不行了,那么粗劣的食物他吃不下;而且你知道,这里根本谈不上什么治疗。我只想求你帮他一下,立刻把他送到医院!”

红双子没有吭声。

“我在求你!”

红双子涌出了眼泪。路吟来农场后第一次见她流出眼泪。但这泪水很快就干涸了。她无动于衷。

她这会儿真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路吟一声连一声恳求,对方还是不动。路吟两手扳住了她的胳膊,晃了一下。她闭着眼睛。后来她的双臂缚住了路吟。路吟想挣脱,她就用力把他勒住。路吟不动了。

湿湿的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就像一把冰凉的剑将他刺中了。他真的在忍受刺疼。他听到红双子小声吐出:“我会照办的……”

“那你去告诉他们吧,现在!”

红双子睁开眼睛。后来她真的到外面去了。一刻多钟之后她才回来,一进门就反手把门关紧,“他这会儿正被送到医院,你不必担心了。相信我吧!”

路吟相信了。他蹲在铺子上。红双子也面对面蹲下。她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得告诉你,你仍然是个——小家伙。你还很小,你知不知道?”

路吟冷着脸。他记起上一次被吊打时,只有啪啪的皮带抽动声,他全没一声呻吟。“啪”一声,铁扣子打在肋骨上,鲜血流下来,一直流到臀部。脚趾上一滴滴都是血……他背过身去,像在哀求:“红双子,你离开我吧,我什么也不想谈,什么也不愿意想。你知道这是在折磨我,会把我折磨死。只有那样你才会心满意足吗?只有那样你才能过自己的日子吗?我劝你现在就去过自己的日子吧!我是一个囚犯,像你说的,我准备一辈子做这样的人。我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

红双子气得跺脚:“错了!你现在并不能决定自己做什么,你已经没有这样的权利了!”

路吟站起来,“我不怕做一个囚犯……”

红双子一双手在腿侧抖动,然后又一次揪住了路吟的胳膊。路吟挣脱、挣扎……她不得不大声吆喝:“立正!站直!”

路吟在口令声里全身一抖,立刻站直了。红双子端量他,又抚摸他的额头、喉部。路吟一动不动,只有对方试图去吻他的时候,才把头一甩。

“你这个混蛋!”她使劲打他的脸庞。他每一次甩动脸庞时,她就打。她不断地呵斥,设法抱住他的脖颈。后来她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了他的身上。路吟摇晃着倒下来。红双子的膝盖挤压他的肩部,两手在他周身不停地搓动,像搓动一团脏衣服。她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上。这样待了一瞬,她突然像哈气一样在他耳旁问:

“你也知道逃不掉,为什么还要逃呢?”

路吟的脸歪向一边。

“为什么?你回答我!你说为什么?难道你是一个石头人?你是一个连热气也没有的死人吗?”

她伸手到他的衣服下边去抚摸肌肤。路吟觉得这只手经过的所有地方都变得发烫。这不是手,这是烧红的烙铁。她抚摸着,周身抚摸。路吟恳求她离开,一声声恳求。他翻扭,碰撞,也许用力过猛,一下把红双子碰倒在地上。可是红双子像巨索一样的手臂再次捆住他的脖子。

他们滚动、挣打,红双子的衣服不知怎么脱落了。路吟在她面前像一个瘦干干的小动物,被冰冷的水给浇泼得水淋淋的。他浑身都是汗水。红双子紧贴在他身上。路吟放开了喉咙嘶叫,红双子就死命地掩住他的嘴巴。随着野狼般的嚎叫,泣哭和绝望的嚎叫,他的双手铁定地搂紧了红双子,觉得自己这会儿按住了一头母狼,而且正开始宰杀这个凶猛雌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