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一小件(第3/10页)

医生是个宽肩膀的潇洒男人,有一张晒成棕褐色的脸。他穿了一身三件套的蓝色西装,袖口系着象牙白色的链扣,打着一条条纹领带。灰色的头发梳成了分头,就像他是刚从一场音乐会回来似的。

“他没事,”医生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当然我想,他的状况本来还可以更理想些,但他现在没事。我还是希望他能醒过来,应该是很快就会醒了吧。”医生又看了看男孩。“再等一两个小时,等几个化验结果出来,我们就能知道得更详细了。不过,相信我,除了头骨有毛细破裂外——那是无可否认的——他没事。”

“啊,天哪。”安说。

“还有一点脑震荡,就像我说过的一样。当然,他休克了,”医生说,“有时你们能看到这类的休克病例,就是像这样睡着了。”

“现在他脱离危险了吗?”霍华德问,“你说过他不是昏迷,现在这也不是昏迷,对吗,医生?”霍华德看着医生,等待着回答。

“不是,这还不算是昏迷,”医生说着,又看了孩子一眼,“他只是处于一种深度昏眠中。这是身体自身选择的一种恢复性的调节措施。他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对,这个我可以肯定。等他醒过来,等其他结果出来,我们就能更清楚一点儿了。”

“这是某种昏迷吧。”安说。

“这还不是,不典型。”医生说,“我不认为是昏迷。反正,现在还不是。他休克了,对于休克,这类反应是很平常的。这只是对身体创伤的一种暂时性反应。至于昏迷,好吧,昏迷是一种深层次的,长时段的无意识,可以延续几天甚至几周。斯科蒂还没到那一步,反正就我们看来还没到。我确定他的情况到早晨就会有改善。我敢打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那时候,我们就能更清楚一点了。当然,你们留在这儿,还是回家歇一会儿,都可以。要是你们想的话,离开医院一会儿是绝对没关系的。我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很难。”医生又盯着男孩看了看,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对安说:“但你不要担心,年轻的母亲,相信我,我们正在尽力而为。现在只是再等等的问题。”他冲她点点头,又和霍华德握了手,离开了病房。

安把手放在孩子的前额上,说:“至少他不发烧。”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天哪,他感觉冰凉啊。他应该这样吗?你来摸摸看。”

霍华德摸了孩子的太阳穴,他自己的呼吸都慢了下来。“我想现在他就应该这样吧。”他说,“他在休克当中,还记得吗?医生是这么说的。医生不是刚刚还在这儿吗?要是斯科蒂有问题,他会说点什么的。”

安又站了一会儿,咬着自己的嘴唇,走回椅子边上,坐下来。

霍华德坐在她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他们看着对方。他想说点儿什么别的,让她放心,但他自己也很害怕。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安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让他感觉好受了一些。他拿起安的手,紧紧地握着,然后又放回到膝头。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看着孩子,没有说话。不时地,他会攥攥她的手。最后,她把手抽了出来。

“我一直在祈祷。”她说。

他点点头。

她说:“我都以为我已经忘了怎么祈祷,但还是想起来了。我只需要闭上眼说‘上帝,请求您帮助我们,帮助斯科蒂’,后面的就简单了。词都是现成的。你可能也祈祷过了?”她对他说。

“我祈祷过了。”他说,“我今天下午祈祷的,噢,我是说,昨天下午,就在你打完电话,我开车来医院的路上祈祷的。我一直祈祷着的。”

“那太好了。”她说。这时,她第一次觉得他们是一起经历着这个事故。她吃惊地发现,虽然霍华德一直都在身边,自己也一直需要他,但在这之前,一切好像只是发生在自己和斯科蒂身上,她好像在心理上把霍华德关在了门外,没有让他加入进来。她为自己是他的妻子而满怀欣慰。

还是那个护士走进来,又查了一次男孩的脉搏,也检查了从床头挂着的瓶子里流出来的液体。

一个小时以后,另一个医生走进来。他说他叫帕森斯,放射科的。他长着浓密的胡子,穿着懒汉鞋、西部牛仔衬衣和一条牛仔裤。

“我们要带他下楼再照几张片子,”他对他们说,“我们需要再照几张,还想做一个扫描检查。”

“什么?”安说,“扫描?”她站在这个新医生和床之间,说:“我以为你们做过所有的X光检查了。”

“恐怕还得再做些,”他说,“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再需要几张片子,想给他做一个脑部扫描检查。”

“天哪!”安说。

“对于这类病例来说,这完全是常规程序。”这个新医生说,“我只不过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还没醒过来。都是常规的内科检查,不用担心。我们待会儿就带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