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小心防备?——虽然不能认为费勒斯太太知道儿子有钱能活得下去会感到丝毫满意,因为那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既然她最近那样对待儿子,为什么还认为她会有什么感情?她已经跟她儿子一刀两断,把他撵出了家门,还让她能左右的一切人全都不理他。她这样做了,当然不能想象她还会为儿子的缘故感到悲或喜了吧。不管他碰上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关心了。她是不会那么软弱,既能丢开孩子死活不管,又还保留做母亲的那份操心吧!”

“啊,埃莉诺,”约翰说,“你这话讲得很对,不过你说这话是由于你不了解人的本性的缘故。等爱德华结上这门不适当的亲事的时候,他母亲准会像从未撵过他一样照样难过的,所以凡是能促进那种可怕结局的事都得尽可能瞒着她。费勒斯太太决不会忘记爱德华是她儿子。”

“你这话出奇了;我倒觉得现在她准是记不起来了呢。”

“你太错怪她了。费勒斯太太可是位世上最慈爱的母亲。”

埃莉诺没有做声。

达什伍德先生停了一会儿又说:“我们目前正在考虑罗伯特娶莫顿小姐的事。”

埃莉诺听到她哥哥那严肃、肯定而郑重其事的声调,微微一笑,平静地答道:

“我看,这位小姐在这件事上是不挑不拣的了。”

“挑拣!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只是说,看你说话的样子,我猜,对莫顿小姐来说,不管嫁给爱德华,还是嫁给罗伯特,都是一样。”

“是呀,不可能有什么不同了;因为现在总得承认罗伯特实质上就是长子了;至于其他方面,两个人都是顶顺眼的年轻人嘛。我看不出谁比谁强。”

埃莉诺没有再说话,约翰也暂时没有开口。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这样说道:

“我亲爱的妹妹,”他亲热地握住她的手,郑重地低声说,“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愿意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听了一定会满意。我蛮有理由认为——真的,我是从最可靠的人那里听来的,倒不是真正听见费勒斯太太亲口说的,可是她女儿听见了,我是从她那里听到的——总而言之,是说不管对那一次,那一次相好的事——你懂我的意思——有过多少反对意见,她觉得那还是可取得多,一点也不会像这次这样惹她恼怒的。我听到费勒斯太太对问题的这种看法真太高兴了——你瞧,这是我们大家都非常满意的事呀。她说:‘那是两害中最轻的一个,没法相比,而且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因为现在就不至于跟更坏的事纠缠不清了。’但是,尽管如此,那一切都绝对不可能了,不必再想,不必再提了;至于还恋恋不舍,你知道,那是决不可能,一切都已成过去了。不过我想我还是愿意告诉你的,只因为我知道这一定会使你高兴。倒不是说你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亲爱的埃莉诺。毫无问题,你现在就做得很出色——十分好嘛,从整体来看,或许更好呢。近来布兰顿上校常跟你在一起吗?”

埃莉诺已经听他说了不少,即使没有满足她的虚荣,抬高她的自大,却已足够使她神情不安、心事重重的了;所以罗伯特·费勒斯先生走进来,她很高兴,因为自己不必再多费唇舌回答她哥哥,也没有再听到他多说什么的危险了。闲谈一会以后,约翰·达什伍德想起还没有告诉范妮他妹妹来了,就离开房间去找她;让埃莉诺留下来,可以和罗伯特进一步结识,此人生活放荡,他哥哥却人品端正,但他却博得了他母亲非常不公道的偏爱和慷慨供应,因而损害了他哥哥的利益;他那寻欢作乐、无忧无虑的性情和逍遥自在、沾沾自喜的态度更加坚定了埃莉诺对他整个人品的很不好的看法。

他们两人在一起还不到两分钟,他就开始谈起爱德华来;因为他也听说了牧师职位的事,而且很想打听打听这件事。埃莉诺也同跟约翰说的那样,又详细说了一遍;罗伯特的反应虽然非常不同,却跟他一样,也同样使人吃惊。他放肆地大笑起来。想到爱德华当了牧师,住在一所小牧师住宅里,他笑坏了;再想象到爱德华穿着宽大的白色法衣念祈祷文,宣布某一位约翰·史密斯和某一位玛丽·布朗即将举行婚礼,他觉得再滑稽不过了。

埃莉诺默然不语,冷淡、严肃地等着这愚蠢举动的结束,这时却不由得注视着他,这副目光,把满心的轻蔑都透露了出来。可是这种眼色恰到好处,自己出了气,却使他毫无察觉。他明白了过来,倒不是由于她的谴责,而是他自觉没趣。

他刚才故意打趣,笑声不绝,大大延长了这欢乐的时刻,但终于止住了笑声说:“我们虽然可以当笑话说,不过这确确实实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可怜的爱德华!他算完蛋了。我真为他难过,因为我了解他,他是个心肠顶好的人;一个厚道家伙,也许比谁都不差。达什伍德小姐,你跟他交往少,可别那样轻易议论他。可怜的爱德华!他的态度实际上的确不太讨人欢喜。不过,你瞧,人总不能生来就有相同的能力、相同的风度的。可怜的家伙!看到他要在陌生人圈子里混,多叫人可怜!当然真够可怜的!不过,我的确相信他心眼儿好,跟任何好心人一样;而且我说,我向你保证,事情暴露的时候,我还从来没有那样吃惊过。我简直不能相信。是我母亲第一个告诉我的,我觉得我该断然有所行动,就马上对她说:‘亲爱的妈妈,这事我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办,至于我自己,我得说,如果爱德华真的娶了这个年轻女人,我可永远不愿再见他了。’这就是我当场说的话,我真吓坏了!可怜的爱德华!他完全把自己毁了呀!把自己永远关在上流社会之外了!不过正如我当时说的那样,这事我一点也不奇怪;从他受的教育方式来看,这是早就可以预料到的。我可怜的母亲简直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