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4页)


仆约翰·威洛比顿首

可以想象,这样一封信,达什伍德小姐读起来会怎样愤恨啊!她读信前就料到那信准是他负心的自白,而且断定他们必将永远分手,但她却没有料到他竟能使用这样的语言!她也想不到威洛比竟能如此不顾体面,丢开一切正直文雅的外表虚饰,不顾正人君子的普通礼仪,居然送来这样一封恶毒无耻的信!信里不但丝毫无意表示愧悔,求取宽恕,反而根本不承认有何不忠不信,完全否认有过什么特殊感情——信中每行每字都是一种侮辱,说明写信人是个十足铁石心肠的无耻之辈!

埃莉诺看着信,愤慨惊异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读再读;但是每读一遍都只能使她更加憎恶这个人,而且她对他怀恨之深使她简直不敢开口说话,怕说出来会更加刺痛玛丽安的感情,因为她觉得他们的解约不但对她丝毫无损,而且使她能幸免一次最坏又最无可挽回的祸事,不致跟一个全无情义的人结婚过一辈子,她觉得这是一次真正的解脱,一桩天大的幸事。

埃莉诺认真地左思右想,想到信的内容,想到居然能写出这种信来的这个人心地的恶毒,可能还想到一位大不相同的人,他那大不相同的心灵,这人与这件事完全无关,只不过一切发生的事,都使她心里联想到他罢了;在沉思中,埃莉诺忘记了妹妹目前的痛苦,忘记了她膝上还有三封信未看,而且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屋里已经待了多长时间,等她听见一辆马车来到门口时,她还到窗前去看是谁这么早就来了,不料看到的却是詹宁斯太太的车,这才使她大吃一惊,因为她知道原定不到一点钟是不会来车的。尽管眼下没有希望能让玛丽安镇定下来,埃莉诺还是决定不离开她,所以急忙去向詹宁斯太太道歉,说她妹妹不舒服,自己不能陪她出去了。詹宁斯太太非常体谅关怀,马上就答应了。埃莉诺把她平安送走后回到玛丽安那里,看见她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是由于她长时间没有吃好睡好,头昏眼花,埃莉诺刚好及时赶到,扶住了她,这才没有倒在地板上;她有好多天根本吃不下东西,没有真正睡过觉了;而现在,一旦精神上失去了紧张的兴奋情绪,就支持不住,一切后果都显露出来了:头痛、胃口不好以及全身神经质的晕眩。埃莉诺立即为她拿来一杯葡萄酒,她喝了才觉得舒服些,她终于表现出她感受到了一些姐姐的关怀,说道:

“可怜的埃莉诺!我闹得你好苦啊!”

“我只愿能够干一些什么事,让你好过些就好了,”姐姐答道。

说这话同说什么都一样,使玛丽安忍不住了,她心里极度痛苦,只说了一句“唉,埃莉诺,我真苦啊”,就泣不成声了。

埃莉诺眼看着这种悲苦情绪尽量地泛滥,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

她说道:“亲爱的玛丽安,你如不愿毁了自己,毁了所有爱你的人,就得振作起来。想想妈妈吧;想想你受苦的时候,妈妈会多么悲痛。为了妈妈,你一定得打起精神来。”

“我不能,我不能,”玛丽安叫道,“要是我使你难过,那就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恨我,忘记我;可就是别这样折磨我。哎!自己没有悲愁的人说起振作精神来,多容易啊!无忧无虑的埃莉诺,你是不会理解我受的是什么样的苦的呀。”

“玛丽安,你以为我无忧无虑?啊,你要是知道了就好了!况且,看着你这样悲苦,你说我会无忧无虑?”

“原谅我,原谅我,”她双臂搂着姐姐的脖子说,“我知道你为我难过;我知道你的心肠好;可是你是——你一定是幸福的;爱德华爱你——啊!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事能破坏这样的幸福?”

“许多,许多事呢,”埃莉诺严肃地说。

“不,不,不,”玛丽安放声喊道,“他爱你,只爱你一个人。你是不可能有发愁的事的。”

“看着你这种样子,我是不可能快活的呀。”

“你再也不会看到我有另一种样子了。我的苦是怎么也解脱不了的了。”

“玛丽安,你不许这样说。难道你没有舒适的生活,没有朋友?难道你的苦恼就无法宽慰了?你现在虽说很痛苦,可是万一再晚一段时间才发现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们的婚约要成年累月地拖下去,这是有可能的,到那时他才肯撒手的话,想想你要受多少罪啊。你这方面多一天痴心信赖,可怕的打击就多一分。”

“婚约!”玛丽安喊道,“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婚约。”

“没有婚约!”

“没有,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坏。他并没有对我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