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阻断剂(上)(第2/3页)

过低水温冻得她浑身瑟颤。她双臂抱膝,脊背弓蜷起漂亮的曲弧,藏起生机翩动的蝴蝶骨。

江峭稀微偏移视线,半晌,他迈步走近盛欲,继而半蹲下来,眼神与她平视,缓声向她:

“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他还记得,

那晚盛欲拉住他,语气蛮硬地要求他道谢。

“谁、谁等你感谢了!”盛欲突然惊醒般,无意识抬高声音辩驳,把话题转移给他,

“倒是你老这么看我干嘛?”

他歪了歪头,说出困惑:

“我在想你为什么没来由地…说讨厌我,又偏要救我。”

“救你跟其它乱七八糟的都没关系好吗?”盛欲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她一时思维混乱,满肚子疑惑:

江峭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他这身衣服也不像专程来游泳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掉进泳池里?

又为什么,掉进泳池里却不自救。

他明明精通水性的不是吗?

盛欲展开浴巾,一边哆哆嗦嗦地擦拭身上的水,一边沉入剖析中,疑虑很多,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但越想越奇怪。

“也对,你大概只是出于天性纯白,正义感说来就来。”

江峭看她恢复如常,站起身,不打算再深入这个话题,提醒她道,

“三层有独立卫浴和恒温池,你去那里收拾一下吧。”

见他要走,盛欲却无论如何都憋不住好奇,急忙裹紧浴巾,匆匆跟上江峭的脚步,一骨碌提出连串疑惑:

“你也是来看烟花秀走错到这里的吗?”

“这酒店太奇怪了吧,玻璃泳池这么早就闭馆,也没个标识害你掉下去,而且居然还是个冷水池!”

“你怎么不说话,没事吧?不会是在水里缺氧伤到脑袋了吧?”

“……”

江峭走在前面始终不语。

盛欲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电梯间,看着男人按开电梯,走进去,她仍然在叫他:

“江峭,说话,为什么装高冷?”

江峭淡漠掀眼,按下电梯关门键,总算肯在最后给她一点反应,声色早已恢复冰凉:“就到这里吧盛欲,再见面的时候,我是死是活,都别管。”

电梯厢门对向缓移关阖。

不料即将闭合的一瞬又被一把挡开,盛欲的表情惊疑不定:

“江峭,你刚才该不会是……在自杀吧?!”

她猛然有这样的直觉和推论。

“……”

江峭抿着唇不言,一直沉默清冷的双眸,隐秘地翻起暗雾浓云。

“滴滴。”

电梯超时未关门的鸣响在狭小空间回荡。

“回答我。”

盛欲急躁起来,“说话啊——!”

话音未落,江峭一把揪住她裹紧的浴巾领口,将她拉进电梯。

脚步不受控制地踉跄跌撞进去,电梯门缓然关闭的瞬间,她惊愣地发现自己被抵靠在角落里。

江峭的身躯无限逼近,笼罩她的位置,让她无可退避。

“为什么不听话呢?我的生死对你来说,重要么?”

他喑哑的声线里,克制的幽暗喷薄欲出。

在这短暂与世隔绝的方寸界限里,完全不同于他曾经踹车的恣肆野痞,现在的江峭表面矜骄高洁,周身喷薄的阴鸷气息却远比那时,危险得多。

她呆愣着,浴巾不知觉地滑落半片,他发梢滴落的水珠,落在她粉薄肩头。

盛欲激颤了下,咽了咽干涩的喉头,轻声道:“你面试那天说的不留遗憾,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盛欲——”

“你之前踹倒我的车,我一气之下把你的摩托开走,你还满世界找我报仇。”盛欲语速很快地打断了他,

“那样张牙舞爪,张狂又欠打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这次,滞愣的神情浮现在江峭脸上,他又一次审视盛欲的眉眼,试图去找寻她口中的那段踹车经历。

结果,没有,他没有这段记忆。

盛欲被困在角落里,毫不畏惧:“现在要死要活又是为什么,你这个人未免太极端了吧?”

江峭敛去了偏执的痛色,垂睫如鸦羽,落入心绪缠绕的网。

再怎么思考,记忆都止步于16岁的自杀。

再次清醒的时候,正在被一群人围着打。

很明显,他没能成功死去。

看过手机日历后,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23岁了。

而这七年里,甚至截止到几天前,都是空白。

显示屏上,楼层数字渐次递减。

“叮”一声清脆响音。

江峭撤开一步,情绪转瞬恢复冷寂。

什么跟什么啊?盛欲完全不明就里。

电梯门缓速移开,盛欲跟在江峭身后走入酒店中庭,正打算邀请他跟社员一起看烟花,陡然,一道洪亮的大笑迎面传来。

“好久不见啊,江大公子。”

江峭蓦地停住步子。

盛欲没来得及防备,差点儿撞上他后背,好在她眼疾手快迅速拽紧他腰侧衬衣,勉强稳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