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玉珣想说的话,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看到桑公公那张放大无数倍的脸,从未如此尴尬的江玉珣索性直接闭上眼睛装起了死来。

阖眼的那一瞬间,江玉珣的余光看到……天子的眉毛忽然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从应长川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疑惑与惊诧。

这回真的社死了。

“咳咳……”

江玉珣的手脱力重重地坠在了身侧,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

江大人这是怎么了!

看上去……怎么像是要自尽于此的样子?

见此情形,桑公公的惊呼声愈发尖锐。

甚至令江玉珣产生了自己将要交待在这里的错觉。

生不如死,不过如是。

……

流云殿侧殿,太医慢慢将手指自江玉珣腕上移开。

“……江大人身体并无大碍,昏睡或许是因为前阵子的伤还未彻底养好。”

他一边思考,一边对躺在榻上的人说:“至于今日……应当是风邪犯肺、肺气失宣导致的呛咳。稍等臣便派人将疏风宣肺的汤药送至此处。”

听完他说的话,守在不远处的桑公公忙上前问:“日常可需注意些什么?”

太医抚了抚须回答道:“切莫气急,尽量避开冷气、异味就可以了。”

说着,守在一旁的小太监便把房间内的香炉撤了出去。

桑公公连连点头,同时恍然大悟道:“方才江大人一直在玄印监外的空地上练剑,应当是寒气入肺,这才突然咳嗽!”

太医一边起身一边连连点头道:“应是如此。”

话音落下,便小心提起药箱与桑公公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殿内重归寂静。

……今日这一篇算是翻过去了吧?

床榻之上,正在装睡的江玉珣一口气还未松完,便被一阵“万岁”声打断。

应长川来了!

江玉珣随即紧紧地上了眼睛。

黑暗中,脚步声变得愈发清晰。

轻踏地板发出的细响,透过厚厚的地板传至他耳畔。

榻上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如待宰的羔羊般一动不动。

锦被下,江玉珣不由攥紧了手心。

穿堂内的灯火,如纱轻落在江玉珣脸颊。

自以为装得很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睫毛正随着呼吸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着。

脚步声停了下来,应长川终于停在了床榻前。

明明闭着眼睛,但是江玉珣仿佛已能想象得到应长川垂眸看向自己的模样。

躺在床上的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别扭过。

一秒、两秒、三秒……

江玉珣屏住呼吸,默数时间。

可是没数几声,数字便被他的心跳声带乱。

江玉珣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应长川怎么还不说话?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侧殿内依旧寂静。

在皇帝面前装睡的江玉珣心理压力成吨增长。

“投案自首,宽大处理”八个大字一遍遍于他脑海中徘徊。

难不成应长川要我自己起来认错?

江玉珣修剪平齐的指甲,已经微微嵌入了掌心之中。

他瞬间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也不知道应长川究竟看了多久,就在江玉珣即将放弃,准备爬起来行礼认罪之时,他眼前竟然又是一暗。

下一息,脚步声再度于殿内回荡起来。

不一会儿便消失于殿外。

……应长川走了?

直到听见殿门缓缓阖上的声音,江玉珣终于屏声静气,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厚重的帐帘正随着惯性微微摇晃着。

太医撩开忘记收起的幄帐,被应长川轻轻地放了下来,除此之外一切都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江玉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幄帐。

奇怪……应长川大老远来这一趟,竟只是为了做这样一件小事吗?

-

那日的沉默实在太久,江玉珣非常确定,应长川绝对看出了自己在装晕。

……但是天子不戳穿,江玉珣便只好继续装下去。

元日节后几日,江玉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窝在侧殿内看了四天的书,终于在收假的那一天“痊愈”了。

烁林郡的人也在这一日带着制好的黑茶,来到了昭都。

这些茶砖既有送往克寒的,还有一块是茶农们特意为江玉珣准备的。

……

太监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剥撬茶砖。

并把撬散的黑茶,小心收集入小壶内放到火上熬制。

伴随着“咕嘟咕嘟”的轻响。

不多时,浓郁至极的茶香便溢满了整座流云殿。

“江大人,您的茶。”桑公公轻轻把茶盏放在了江玉珣面前的小案上,接着便退了下去。

流云殿内又只剩下了江玉珣和应长川两人。

五重席上的天子轻抿一口热茶:“去往克寒的使臣立春后便要出发,所携拜礼可有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