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图南带我们读书了(第2/4页)

和小巷里棉纺厂职工的“不务正业、专心副业”相反,庄超英一心扑到了工作上,新学期刚一开学,他就被提为教导主任。

教育局颁发了新文件,要求学校在具体教学中打破男女界限,体育课男女生一起上,实验课男女生同组等等。

文件上特别注明,“在严禁校园早恋的前提下,学校的具体教学要打破男女界限,让异性同学正常相处…….”

各校校长负责人,“教育局,我谢谢你!”

教育局这波操作太风骚了,教导主任庄超英一筹莫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展工作。

高考制度的确立让中学生的学习压力骤然剧增,单一的填鸭式教学方式和枯燥的题海战术又让学生们心生乏味,学生们纷纷用“文学”来疏解压力,满足自己情感上的需求和精神上的逃逸。

社会精神面貌日新月异,小说、诗歌、电影等文艺作品一波波地冲击着所有人的思想,其中宣扬和歌颂爱情的优秀作品层出不穷,高中生作为思想最开放、感官最敏锐的群体——刚发表的小说、刚放映的电影,父母家长们还不知道名字呢,高中生就已经看完并热烈讨论了——首当其冲地接触到了这些作品。

庄超英只能采用笨办法,在学生中不厌其烦地开展思想工作,重复、重复、再重复学习的重要性,并严禁在黑板报、班报上抄写或宣传任何有关爱情的文艺作品。

除此之外,庄超英还排了值班表,老师们轮流在上下学时间段蹲守在学校自行车棚附近,看有没有男女生一起骑车上下学,尽力把早恋扼杀在萌芽状态。

庄超英埋伏在自行车棚附近的树丛里,他身边的英语老师塞给他一本手抄小报,“老庄,我昨天在班上没收的,你先看看。”

庄超英一瞥,看到两行标题,“迷茫”,“苦闷”。

耳边一只蚊子嗡嗡地飞,庄超英无奈心想,“我一把年纪蹲树丛里,我也很迷茫,很苦闷。”

英语老师似乎读出了庄超英的腹诽,自言自语道,“以前没高考,学生们都盼高考,现在有了高考这个上升渠道了,他们反而觉得学习枯燥、生活千篇一律,迷茫了。”

庄超英草草翻看了一遍,把手抄小报还给英语老师,“还给学生吧,只是迷茫和抱怨学习任务重,很正常。”

庄超英沉默了一会儿,“我看过更……厉害的诗歌,内容比这吓人多了,质疑、叛逆、骚动……”

英语老师瞠目结舌,“这才刚吃饱了饭几年啊,这些孩子们怎么就不珍惜好好读书的机会呢。”

庄超英提到的“更厉害的诗歌”是从他儿子庄图南的一中诗社报纸上看到的。

一中虽然是重点中学,但校风自由,师生们自发组织了众多的文学社团,抄写黑板报、办校报、给杂志投稿、组织座谈会、举办诗歌讲座……

高中就两年,时间紧迫,庄超英说服了庄图南退出报社,希望他把时间和精力都尽可能地放在学业上。庄图南理解父亲的苦心,但他依旧为自己的精神生活留了一条缝隙。

庄图南和他的同龄人们如饥如渴地接触着层出不穷的新文学、新思想。

世界名著,伤痕文学,朦胧诗各种文学形式来者不拒,《收获》《萌芽》《青春》等杂志在庄图南和他的同学们手中争相传阅……

小说、电影、诗歌犹如黄钟大吕,在少年们眼前敲击出一个全新而广阔的新世界。

庄图南不再剪报,简报本换成了摘抄本,他在本子上摘抄了大量的名言名句,北岛、舒婷等新时代诗人的作品频频出现在他的笔记本上。

庄超英和黄玲自然注意到了庄图南“开小差”的行为,黄玲有些担心,希望丈夫适当管管。

庄超英更清楚高中生的动态,他安慰妻子,“高中生思想活跃,新的小说、电影只要一出来,我们还不知道名字呢,他们就已经看完了、聚在一起讨论过了,你一点不让图南看,他都没法和同学交流。”

黄玲摇头,“不是不让看,考上大学再看不行吗?”

庄超英叹气,“图南如果成绩下降,我会和他谈的。”

林栋哲借庄图南带回家的《收获》看,他没看懂,但宋莹无意间翻开看了几页就放不下了,她废寝忘食地熬夜看完,拿过来给黄玲看,“玲姐,这些小说你看了没有?”

黄玲道,“断断续续看了不少了。”

宋莹道,“看完半天缓不过神,很多以前想不到的事儿、说不出的话儿,看到书上写了才觉得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莹试图说清心中的模糊感慨,“这些文章,和以前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庄图南道,“是的,我们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解析了现在的文学创作趋向,说现在的作品以‘人’为本,讲述‘人’的个体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