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辰星动

爱恨情仇,皆为虚妄

血雨还在下。

天际滚滚雷鸣, 夜幕苍穹色变。

紫烟从连绵的山脉升起,青云从穹庐的顶端压下。

诡谲的夜空变幻着颜色。

雨势不减,空中却升起硕大诡异的明月。

血海被照得银光闪闪, 从魔岭一直延伸到天边。

风急雨骤,地脉与群山都在嘶吼。

云桦御剑行过雷鸣电闪的黑夜。剑气被惊雷掀翻, 他猛地跌落进淤泥遍布的血雨里。

天上明月如昼日!

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眯起眼, 抬起手臂用衣袖遮挡。他只觉得双目刺痛,不敢直视这样明亮的月。

三界所有的修士都被剧烈的震颤惊醒。

他们第一时间握住本命法宝, 奔出屋外——

七彩的云在暗夜里起伏,急坠的流星滑入天边此岸, 又从另一侧的苍穹彼端升起, 融进雪白的明月!

此夜星象,他们从未见过。

这不是任何境界突破雷劫该有的颜色!

甚至连二十年前登仙台上仙帝降世, 也没有出现过这样颜色的诡云。

他们无不惧怕。

难道天降异象, 三界将毁?

......

风雨大作, 门窗摇曳。

安睡的女子毫无缘由地从梦中惊醒。

吹开的窗子照进雪白的月光。

院外的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进屋内:“黎姑娘!”

黎鲛披上衣服, 翻身从榻上下地, 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侍女磕磕绊绊, 指着天上的月:“姑、姑娘......你曾经和我说的血雨明月,是这样的月吗?”

黎鲛闻言, 身形一僵, 紧接着抓起披风大步奔向院外——

晚风迎面, 暴雨如瀑。

她系着单薄的披风,快步走上望江台。

猛烈的疾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摆。

黎鲛站在江边的礁石上, 望着赤红的天光将浩瀚的江水映成血红。

雪白的月悬在赤红苍穹, 荡在血色江心。

“血雨江天明月白......”黎鲛眼底升起震惊的光, 随即光芒渐落, 她纤细的背影在雨中暗淡,欣喜又失望地喃喃,“看来他......”

他真的做到了。

黎鲛记起十年前的月夜,想起她在听到江月白的话时的震惊。

看江月白被痛恨他的仇人用天机剑杀死一次,她不敢看。

要江月白被深爱他的爱人用天机剑再杀死一次——她下不去手!

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长剑刺进江月白的心。

她懦弱地想逃。

江月白是她喜欢了十年的师兄,她只要逃到没有江月白的地方,再过十年。十年之后,她就不再爱江月白了。

她才不要江月白去什么通天之途、什么救世之门!她才不要相信什么如尘仙帝的鬼话。

她要江月白在这世上找不到深爱他的人、做不到仙帝说的那些事情......

那样,他的月白哥哥就不会被仙帝骗走了。就可以安安稳稳过这一生。

黎鲛在大婚前夜离开了沧澜山。

她知道她会留给江月白数不清的麻烦——会有人怀疑江月白没有做到对凌华仙尊的承诺、会有人质问江月白不顾她的生死安危、会有人在心里想江月白的未婚妻是不是清誉有损......

但黎鲛知道江月白不会怪她。

因为江月白从小就包容他们这些师门手足的一切。

不论是师兄、还是师弟师妹,他都会尽力替他们扛住风雨。

包容他们的一切任性和懦弱。

是的,她的任性,其实只

楠諷

是懦弱......

她知道江月白对她并没有那种喜欢。

对方就算承诺了父亲会照看她,也只会将她当一辈子的师妹。

除了虚假的身份,再不会有多的什么。

所以她要报复江月白。

用懦弱来报复江月白!

她懦弱地逃走离开,让仙帝指的那条艰难险阻的路,只有江月白一个人去走。

十年过去。

黎鲛在没有江月白的地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可她好像并没有忘记江月白。

每晚枕边的窗,她都舍不得关。

月色落在她的眼睫,她想到江月白从前看她的目光。

她伴着月光入睡,在梦里祈祷江月白做不到。

但此夜血雨倾城,江心白月。

黎鲛无限激动!

也无限心冷。

看来世间不止她一人深爱江月白......

可那个人如何下得去那般狠的手?!

此夜是不是又在血雨里痛得撕心裂肺。

她心里漫开莫名的酸意。

天上月难及,江心月为虚。

江月白不是江月白,他才是世间最锋利的那把剑——让众生倾慕仰望,又无情斩断他们一切杂念。

早在他十四岁上登仙台那一年。

爱恨就已皆为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