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制天命而用之,执棋者为谁(第2/3页)

不知不觉,白含章走到太和殿的月台。

他仰头望着那轮硕大的银盘,眸中倒映深邃之色。

此处少有人来,就连朝臣都不敢靠近。

唯独钦天监的那帮练气士,可以自由进出。

周遭设有日晷、嘉量各一,铜龟、铜鹤一对,以及十八座金鼎。

殿下为数丈高的汉白玉石雕基座,环以栏杆,恢弘大气。

每逢雨季,那些石雕龙首排水通渠,可呈现“千龙吐瀑”的奇观。

“殿下今夜幽思颇重。”

陈规双手束立,暗自想道。

白含章亦是心有所感,回头瞧着服侍起居的近臣,笑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到四下无人时,难免想得多。

犹记得本宫还小的时候,左相古少磬与宣国公李鸿光,都曾做过本宫的老师。

前者出身千年门阀,世代簪缨,钟鸣鼎食,又兼修上阴学宫的王霸之术。

他所教本宫的帝王权术,为‘知天命而用之’,想要驾驭臣下,就得至周至密,至深至细,至隐至蔽。

以人心知天命,万事可成。”

这些高深道理,从陈规的左耳进右耳出,半个字都不入心间。

本分两个字,对于深宫内廷听差办事的奴才来说,尤为重要,需要时刻谨记。

“可本宫却觉得不然,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哪里是天命可以囊括。

以权御术,始终落入小道。

命者,道也。

天命所定,未必就不能违逆。

顺其自然,始终还是天子之道。

并非宰执万方的人皇正统。

与其知之,用之。

不若制之,取之。”

白含章长舒一口气,面上难得显出几分争胜之色。

站在身后的陈规,虽然未见太子爷的神色,可从那道负后而立的背影,他莫名觉得四位皇子里头,真要说谁更像圣人,还得是大殿下。

……

……

“纪九郎,你停手吧!”

北镇抚司衙门明堂,天运子那缕残魂有气无力叫喊道。

他仅存的那点念头颗颗崩碎,几乎难以弥合。

一次次催动本命道术,简直是把心神榨干。

个中煎熬痛苦,远胜于扒皮拆骨,抽髓夺元之折磨!

“道兄,你再撑上一撑,我却不信,未来当真不可变动!

依照佛门说法,过去才是本性真如,始终如一,只要发生了,就难以更易。

未来则是照见大道轨迹,正如天行无常,变化无穷,岂会有注定之说?”

纪渊眉头紧锁,哪怕勾动金色命数【未来视】,需要耗费大量道蕴。

他仍然如不死心一般,连续映彻大统六十八年的那一角未来。

十次、二十、三十……

直到最后天运子接近神魂消散,实在难以施展烛照光阴的本命道术。

纪渊方才罢休,眸中内蕴的金红光芒,如同烈焰飘动,盯住“遇刺身亡”那四个字。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未来一角的大道轨迹,才会被固定住?”

天运子像是溺水之人,心神念头缓缓弥合,好似得救艰难喘息,断断续续道:

“这只能说明,白含章的死……是天命所定。

非人力可改变!”

纪渊并不接受这个回答,摇头说道:

“你我作为修炼者,应该明白,所谓天命,就是大道的意志。

大道没有善恶之分,只有高下之别。

我辈武夫,从服气、通脉、换血,到气海真罡,逆反先天!

所求的,不正是以力证道,把寰宇诸界的道则法理尽归己身,踩在脚下!

天命二字,孱弱时当求知,强横时当求制!”

他从来不认为世间有谁的命数,是必死无疑。

更何况,替人改命之事。

自己做得还少么?

只不过。

纪渊所感到疑惑的是。

白含章为何会被注定死期?

数十次的映照未来。

都无法看到除去刺杀身亡之外的第二种结果。

“这种匪夷所思,好似天意难违的可怖手段,就算当世绝顶的大宗师,也不可能做到。”

纪渊连续勾动两条金色命数,把【火眼金睛】与【未来视】一起发动。

璀璨耀眼的神光喷薄,好似一轮大日横空出世,迸发滚烫炽烈的无穷意味。

双眸金红交织,目光宛若实质,恍如无匹的神锋洞穿虚空,硬生生凿开冥冥墨色。

轰!

正在竭力修补残破念头的天运子,好像听闻炸雷一样。

好不容易弥合起来的心神,再次被“喀嚓”震得粉碎。

“太欺负人了!早知道……就不该做这笔赔本的买卖!”

天运子的形体若还在,必定要被气得脸色发白,几欲吐血。

可纪渊却没闲工夫管这么多,他的精、气、神悉数灌入两道金色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