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第2/2页)

“我不管,我就要仔仔细细研究一遍,阿母要嫁人,必须我把关。”图恩按着抖开的绢帛,在上面找幽州:“不是说他是幽州刺史吗?幽州在何处?”

地图上从长江划开,北方胡人混战,南方才是晋朝的地盘。可图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幽州在哪里,印象中,这是个北方城市才对。

“幽州啊——”郗道茂起身,走到窗边,又有长叹,“幽州,那是多少人的故里,夜深梦回,总有许多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我们郗家也是从北方搬过来的。”

图恩莫名看着郗道茂,没有经历过那段背井离乡的历史,不能体会故土沦为战场的悲哀。没有相应的年龄、阅历,不能体会郗道茂此时的心情。

“原本的幽州在这里。”郗道茂在北方混乱的线条中指出一处,“现在的幽州在这里。”

幽州名为州,其实只在徐州西边一块很小的地方,图恩这才注意到“幽州”二字是变体,在地图上与徐州字体不同。同为“州”这一行政级别,为什么不同?

“衣冠南渡之后,朝廷思念故国,百姓思念故地,所以建康只是陪都,皇宫只是行宫,幽州只是侨州。”

“什么是侨州?”图恩问道。

“我朝与前朝不同,在地方行政实行双郡制,即侨州郡和实州郡。实州郡县即一般州郡县,既有其丁口,又有其土地;侨州郡县乃故土沦亡,以原籍州、郡、县名寄治别处,只有侨民,而无土地。我等不幸,生于乱世,胡狗乱华,汉人前所未有之浩劫。幽州,烽火狼烟的幽州,羊直领幽州,亦是国仇家恨于一身,幽州刺史啊!”

沉郁的语气里有图恩不能理解的仇恨与哀伤。

“阿母……”

迎着图恩担忧的目光,郗道茂安抚性微微勾起唇角:“阿恩,不必担心。羊太守是位好官,可不是阿母的良人。阿母不嫁人,阿恩勿忧。”

“我说过的,阿母愿意嫁人就嫁人,不愿嫁人儿奉养您。”

“总要与你说清楚,不然,你还不私底下打听羊太守。咱们会稽,能有多少人知道远在淮阴的羊太守。弘农羊氏与会稽高门多有联姻,若是消息传出去,恐怕羊太守会错意。”不想嫁人,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图恩不好意思抿嘴,郗道茂把她看的透透的,以她的性格,的确想私底下打听。

“羊太守的生平,你恐怕已经清楚了,想知道的大约只有他的家室。羊太守爽直之人,一切都未隐瞒。他原配发妻乃是汝南周氏,与你大舅母同姓同宗不同枝,恐怕是从你大舅母处得知我的。羊太守膝下有发妻遗下一子,亦有庶子二,庶女三。羊氏名门,羊太守风评亦上佳。如何,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郗道茂调侃问道。

“能有这么多庶子庶女,多半姬妾众多,这样的人还能称得上风评上佳吗?”

“又犯傻气了。风评上佳是羊太守守土尽责、保境安民,与姬妾有什么关联。”郗道茂默默女儿的包包头,素来聪明的女儿总会在这些小事上不经意冒傻气。

“保境安民,他是从武之人啊,能和阿母有共同话题吗?阿母写得一手好草书,弹琴、画画无一不精。羊太守懂这些吗?能心上阿母的风雅,能与阿母诗词唱和吗?去了淮阴,那里有四季盛开的鲜花吗?那里有……”

“打住,打住,越说越没谱了!”郗道茂狠狠在图恩头上敲了一记。

第一次见面,把以后生几个孩子,老死后墓碑些什么墓志铭都设想好了。阿弥陀佛,明明我是有王怜花的人,怎么像个单身狗一样不淡定。图恩在心里默默吐槽。

被郗道茂打断,图恩问了个傻问题把天聊死了:“阿母,你还记着阿父吗?”

郗道茂没有回答,重新走到窗边,挥手让图恩离开。

记着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那是自己的表弟,亦是自己的丈夫,青梅竹马是他,情窦初开是他,生儿育女是他,曾经以为终老一生也是他。给大伯母守孝的三年,郗道茂心里也是给自己无缘的姻缘守孝。不说如今余姚公主背靠皇帝,高高在上,就算日后余姚公主落到南郡公主这般境地,她与王献之也早就没了可能。

郗道茂曾经设想过,万一余姚公主暴毙,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在无数个夜里这样想过,每一次答案都很清晰。永不相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感情是旁人最不能插手、代劳的,图恩管不到父母的爱情故事,只能讪讪回去。

半夜,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的图恩辗转反侧,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惊醒:忘了提醒郗道茂,万一这个羊直是冲着水纺车来的呢。在这个布帛就是钱财代名词的时代,我家大侄女是活生生的白富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