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犬传》第九辑 下帙下乙编中套序(第2/2页)

昔孔子删改《诗经》犹存淫诗,而未尽删,盖欲留之以戒后世。暨其以诛心之笔法作《春秋》,书成而乱臣贼子惧。故虽无聊之稗史小说,若以胸中之学识认真写作者,亦可见出孔子之心境。至如本传中之定正、显定、成氏者,虽然并非俱是残暴昏庸之君,但笔者都予以贬责,看官一定感到惊讶。盖因定正和显定之先代,弑了主君持氏;又乘乱世之弊,假借京都将军之命,擒拿杀害持氏之幼子春王和安王;且有强篡取君位之不义逆行。定正与显定作为其子孙承继要职,而不思修德赎先人之罪,却屡次攻打成氏,不顾君臣顺逆之义;同时扇谷定正还听信仇人之谗言,斩杀持资入道道灌,从而使兵权衰弱,子孙也随之衰亡。因此本传将其贬之为愚将。又如成氏,为仇家所拥立,不识时务,滥诛宪忠,被逐镰仓,移至浒我后,其城又被显定攻破,寄居千叶。仍不知以仁义兴家,不悟其先父持氏之被弑乃其祖尊氏以下克上之余殃,实为不贤,是以贬之。如谓愚意欲效仿清之逸田叟在《女仙外史》中诛心之春秋笔法,虽然不无冒昧,然本传中亦寓褒贬,知之者尚须鉴谅。

或有人责之云,此类小说中不宜杂识经文圣教,若否即为漫侮圣语。或有贤者以此耻笑本传,则与吾志异焉。本传虽是新奇之小说,而说仁义、辨善恶,无虚实之分。彼尚未学得四书五经只言片语之妇孺,于嗜读本传后,方知经文圣语之可贵,吾亟望有人感悟而志于学道,这便是以婆心言儒经之故,岂能谓之漫侮圣语哉?至谓余言确否,则依看官之便。

时己亥秋七月静坐于著作堂之南窗

本传之作者自评

自评余论

或云:近或有文人好事,将江户书作东都,并施以国字,读作アツマノミセコ。均以之指称皇城之地。武藏自古无皇城之地,称之为“都”乃误谬。国学者流中亦有此说,老朽非不知之。然而老朽所著之小说俱署名东都曲亭等等。或指责曰:此岂非误乎?余答云:不误也。皇城之地称作ミヤコ,乃ミヤトコロ(官所) 之省略。所以借用都字,盖因汉土谓天子所居之地曰都。然而都之字义犹多。《正字通》注云:天子所居曰都。又十邑曰都。又邑、都名相通。《周礼》中距国五百里为都。又总也。聚也。皆也。叹美辞也。凡言俱者曰都。又丽也。闲雅也。因学者尽知之,故不详述,只摘其要者。由是观之,和汉虽有其差,都之和训不仅是ミヤコ,亦用于スベテ。スベテ则是都会之义。因此书作东都读作アツマノミヤコ,乃为错误。吾取东都之字音读作トウト,用做东方都会之义。纵使如此,于唐山尚有东都西京之称,而天朝从中叶起,亦将南乐(即今之奈良) 称之为南都,故按字音读作トウト(东都) ,都亦为ミヤコ之义,定会有人持此义解。虽不知是否有人以为将其解作都会之都是牵强附会,但亦须因事而论。吾所著之小说,俱是无稽之谈,乃不登大雅之伎俩,所以作者故意不将本籍写作江户而称作东都,笔名亦自称作曲亭主人,而不用玄同和斋这一二雅号。余之别号甚多,其中马琴、曲亭之二称,是余始作戏墨所用之贱号。看客试推余之用意,于名号尚如此用心,于地名焉能忽诸?余所编之《玄同放言》与其他认真之随笔,都必见姓名,便写作江门。恳请世间之亿万君子,谅余因故而有用意之不同。余幼时误为此一技所缠,终成为只图名利之小人,实后悔莫及。吾今垂老矣,不复能著此大部头之小说,设如于此事不行自答,后必有人因不明吾之用意,而加以议论者。故于自评之末,附记此篇以解后人之讥。盖多辩害德,为文中子之所不为,是以余亦不复多言。

在前版〔自第九辑卷二十九第一百四十六回至第一百五十三回〕 五册中,虽亦有校对之误,然直至此五册完稿,前版尚未刻成,仅完成一二册,故只仓猝披阅,不能再行修订,只得俟后版于卷三十六第一百六十二回之卷首录之。

(1) 《柳莺啭》经查无此书,似乎是《春柳莺》之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