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回 三重罐醒里见侯 一首级误南弥六(第4/5页)

昔日在下等曾在安房之富山欲狙击里见义实,不幸被犬江亲兵卫擒拿,长期羁押于狱中;因系世家子孙,义成终于饶了在下等之性命,此次令我等随军出征,故在清澄营中已有数日。然而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乃不忘本之故。在下等只是暂从仇家,岂能忘却多年来所蒙受的城主的洪恩?本想逃脱回归贵城,怎奈寸功未立,谅难得到宽恕。虽立功之心甚切,然而麻吕复五郎重时,于日前之战中为流矢所伤,现存亡未卜,无从商讨。今有盟兄弟名唤荒矶南弥六,他乃有名之侠客,昨日从安房前来,当即与之密议,蒙他慨允相助。故拟于今宵乘清澄熟睡之际刎其首,并以在营寨放火为号。您如见殿台起火,便火速进攻,可望一举尽歼。倘无暇放火,则与南弥六携首级同去参见。可否届时再查验首级?纸短情长言不尽意,余渴望谒见之期。诚惶诚恐,谨呈。

素藤反复听了两三遍说:“虽然听着似乎出来介真想倒戈效忠,不像是假话,但是人心莫测,须与大家商议。”于是将盆作、愿八、碗九郎、沙雁太、麻嘉六、狼之介等以及其他众头领都找来,告知他们箭书之事,以便征询意见。大家半信半疑,虚实难定,议论纷纷。平田张盆作制止大家的议论说:“各位何必如此多疑?先伪装投敌,然后作为内应反戈一击,以放火为号,陷敌人于危境,再以伏兵击之,这种先例在和汉的兵书中甚多。不过,即使安西出来介说以放火为号,也绝不可信。倘若他能携清澄的头颅与南弥六一同脱身,今晚来到此城,就可算作真心归降的证据。可让他们进来验明首级,如果然无误就赶快进兵殿台,对我方十分有利。不仅敌人尚无准备,而且主将惨死后士兵们都惊慌失措,他们就好像围场内的野鸡,会拼命地逃跑,追之可以全歼。有何可疑惑的?”他拍着座席大发宏论,大家都回答说是,无有表示异议者。其中素藤十分高兴,极力赞同他的意见,并钦佩不已。于是他对盆作说:“你之高见甚佳。那么今晚深夜那个出来介和南弥六一同前来叫城门时,问清后让他们进来,便速来报告。拿来的首级经过查验,如确是清澄的,则实乃天赐我也。那时便立即出兵,杀他个片甲不留。要做好准备。”他如此决定后,众人便领命退下。

话分两头,且说安西出来介景次,同诘茂佳桔离开稻村城,那一夜马不停蹄地赶路,于次日黎明回到了殿台,向清澄禀报后呈上了回文。于是清澄便召集逸友和高宗等一同拆看书信。回文同意清澄等之请求,不必急于攻城。清澄传达了宜守一个缓字的君命以待敌人松懈其志。同时清澄等还收到主君赏赐的一把扇子,上面有义成主君亲笔题写的一个缓字,以为此令之证。清澄与高宗、逸友等拜受所赐之物,十分高兴,便命令士兵坚守营寨,任何人不得出击。然后慰劳了出来介和佳桔,让他们下去歇息。安西出来介为了不误昨日与南弥六之约,想解除一下两夜没有睡觉长途跋涉的疲劳,退下来后暂且小睡了一会儿。他在过午醒来后,又在思索:“今晚即使照计进得敌城,若敌人已有准备,也就不能按计行事,恐怕难以再生还了。如我方无人知道,不仅不会认为是为忠义而舍身,还会被怀疑,是因我方无获胜的希望而发生了动摇,故又去投靠素藤,那就太令人遗憾了。但是这个机密又不能告诉别人。我虽有一子,但尚年幼,住在弓折冢的远山寺内,眼下无法同他见面,所以也不能留言。只有麻吕重时是多年的莫逆之交,并曾共过患难,如果不悄悄告诉他一声便走,待他知道我的消息时定会恨我。然而他正在养伤,如果告诉他则会使他担忧,但又一想还是得去一趟。”正在如此寻思之际,恰好左右无人,他便将射向馆山城的箭书和遗书写好,在遗书中说明了这次与南弥六商讨的忠义之举,然后把它悄悄装在个厚信封内,揣在怀中,便来到麻吕复五郎的病床前,告诉他从稻村回来之事,并问候了他的病情。复五郎的伤虽然很重,但所伤之处不是要害,因而并未致死。可是营寨防不了夜风,随即得了破伤风,所以面容憔悴,不能自己起身。复五郎听了出来介被选作火急的信使,从稻村回来的经过后,很羡慕他人的功绩,而喟叹自己薄命。出来介予以安慰后,虽然告诉他昨天去南弥六家,同他见了面,但丝毫未提密议之事。在出来介将待离去时,见复五郎的枕头前边立着个小屏风,外面有破裂之处,心想这是个好地方。于是赶快从怀里取出遗书,从那屏风的破裂处悄悄把遗书插进去,急忙退了出来。他回到休息的地方一看,见两三名同营的士兵在粘开了胶的弓。出来介对他们说:“我完成了火急的军务,暂时准假休息,在一两天内无事,想到附近去射猎野鸡,等猎到了拿回来做今晚的酒菜,你们备酒等着吧。”他煞有介事地编造了一通假话,穿上连环甲,系上护肩和护腿,腰间插着猎箭,手持短弓,往外面走去。当然他不是为了打猎,绕了个小圈儿悄悄走近馆山城,他从树丛间窥伺寻找适当的地方,见后门的西北削壁很高,是个要害之外,因为那里险要不宜由此攻城,所以守城的士兵也不多。出来介在树丛中钻着走,往那里靠近,估量好射程,将准备好的箭书射了三支,前两支没有射到,一支穿在城墙上,一支掉到护城壕的边上,最后一支总算顺利地射入城内,这才放了心,便赶快往回走。这时已是日暮,在附近的普善村和苏苏利村,虽有多年老相识,但如去拜访他们则会使之生疑,所以出来介便在没有人烟的山旁独自徘徊,这一天就这样消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