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景连信时暗阻义实 氏元贞行厄从馆山(第2/3页)

这时信时向前凑了凑,对义实说:“方才你所说的似乎并不完全是假话,既不畏敌,也不惜死,欲凭天由命等待时机。可是你为何不去坂东?那里多是源氏一族,投靠之处甚多。这里既非一国之主,一向又无什么交情,真不明白你为何要把船靠到这里来,求救于安西?如果不是饥不择食,不是怕敌人追杀慌不择路,不知逃到哪里是好,那又为什么厚颜来此?不要掩饰你这个没骨气的过失,一五一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也许还可得到别人的怜悯。谁让我也在场了,会为你斡旋的。你就赶快实说吧!为什么不说个明白呢?”这样地再三相逼,贞行听了实在忍无可忍,拉拉氏元的袖子一同向前说:“以己之心去揣度别人是徒劳的。恕我们冒犯,麻吕大人所推想的是那些无名小卒,而源氏一族并没有那样的大将。再说义实并非惜命,被敌人追得无路可走,才不得不来到贵国,而是一心欲援先例。从前源赖朝公在石桥山之战兵败赴安房时,您的祖先信俊、安西的祖先景盛和东条等,是最早跟随赖朝公而忠心耿耿的。所以赖朝公命他们带路到了上总。上总广常和千叶常胤来迎,很快成了一支大军,进而占据镰仓为基地,终于灭了平家。里见也同是源氏的正支,八幡将军的后代。既有这样的先例可援,尔等竟信口雌黄予以贬低,令人忍无可忍,我才将所知的一一道出,请恕我多言。”回答得智勇兼备。信时被这一对老臣说得怒不可抑,但又无言以对。义实看到这种情景,马上厉声喝道:“贞行、氏元,休得无礼。我有何德能敢比赖朝?太放肆,太不知分寸了。”义实严加斥责让他们退下。客人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使信时目瞪口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景连晃晃肩膀,忍无可忍地冷笑说:“足矣,休再自卖自夸喋喋不休了。里见的随从你们听着!赖朝之父义朝,是十五国的节度使,如果不是成了国贼,大概平清盛对他也没办法。因此赖朝公虽被流放,可一旦起义兵,则念其旧恩的坂东武士会不招自来。里见氏与此不同,起初太郎义成,因为侍奉赖朝公只不过得到一乡的领地,部卒还不足百骑。到了中叶是属吉野朝那方的人,无立锥之地,不得不归降镰仓。虽然有了领地,但仅是短暂的一时,现在尔等是逃亡之人。连主人都闭口不谈,汝等家臣还有何可说的。如果改换门庭,侍奉我景连,那就有你们可夸耀的了,难道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么?”完全是轻蔑的口吻。但是氏元和贞行不了解主人心里作何打算,所以也就默默不语了。义实微笑着说:“安西阁下,您说得极是。但是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某来到此地,到处都听到相同的街谈巷议,民之诽谤无一时休止。但是家臣堵塞主君的耳朵,既不告之,更不谏诤,岂非不忠么?氏元和贞行没想到将会有丰厚的俸禄,但是他们不愿和那些不忠之人为伍,侍奉耳聋的主君。”这样一说,景连变了脸色,问:“他们诽谤我什么?你所说的街谈巷议又是什么?”义实把扇子放在腿上说:“您还不知道么?不仅是您,麻吕大人也如此,神余、安西、麻吕三家旧交匪浅,如同手足一般互相帮助,所以才国运长久,相安无事。但是神余手下的佞人山下定包,使奸计、戕主君,忽而侵吞二郡,并被推尊为国主。不为神余讨伐他,反而厚着脸皮甘居下风,共受其害,民之诽谤不亦宜乎?略陈此事,是想如有用某之处,愿效犬马之劳,看来这只是痴心妄想而已。既未见出征的准备,也不提此事,可见连聊表心愿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主仆是刚勇还是胆怯,虽然受到您的批评,但是不为神余讨伐定包,是无勇又不义,这样还配称什么武士?那么即日就此告辞了。”说罢就待退席,景连赶忙挽留说:“你不倾心相告,以至造成误解,请多包涵。暂且落座。”右侧坐着的信时也挽留说:“我一点疑议也没有,义实你不知道,我今天到这里来正是为了商议军情。但事关机密,不能一见面就轻率对你说什么。你想知道我们有勇还是没勇,就先问问这口刀吧!”他气势汹汹地说着,挺起胸脯,手握着刀把。即使不如此也不放松警惕的氏元和贞行,突然向主公身边靠近,眼观六路谨防有变。麻吕的随从看到,也顾不得摩拳擦掌,频频跪着向前移动。这时主人景连,慌忙从旁边把信时抱住了。附耳说了些话,然后回顾左右,颐指示意。安西的近臣和麻吕的随从赶忙站起来到另一间屋子去了。尽管在这风云突变的情况下,义实却玩着扇子,只是看着而不和他们争执。席间更显得非常扫兴。

当下安西景连又回到旧座上说:“未知义实作何想法。因为一句话而争得你死我活,虽是武士的常情,麻吕是在开玩笑,切莫往心里去。况且识时务者,以忍耐而御险。这点我虽时常努力为之,但你才真正是这种人。好了!你虽是结城的守将,但是今天流落在此,要想归附我们一方讨伐定包,就不能违背我的军令。如能和士卒们一起忠心耿耿,在战场上立大功,怎会得不到恩赏呢?若恃才任性,感到归我手下为可耻,则是违背军令,那就决不能重用。只好以你一己之力,灭彼贼子去收复泷田城!你即使当了二郡之主,我一点也不恨你。因此,或去或留只有这一点可以商量。三思后再回答我。”话说得甚是严肃。义实回答说:“困难是有,但我一点也不想拒绝。与其到处漂流,不如有个靠山。今承蒙您庇护,可以有用武之地,任何调遣都在所不辞,您就毫不客气地吩咐吧!”景连点头说:“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可千万不能违背承诺哟!根据我家的先例,在出征之前,要祭军神,得准备一条大鲤鱼作供品。为我垂钩钓条鲤鱼来,如同与劲敌交锋取得首级一般,你知道么?”义实听后毫不拒绝道:“遵命。”将待退下,这时在主公后边侍立的氏元和贞行,从左右拉他袖子示意不让他走。二人一齐向前对安西言道:“您虽说是先例,生活在船上,垂钓捕鱼,这是渔夫所干的事情,非武士之所为,更不适合让义实去干,古人有云,在主君受辱之际,臣宁愿去死,就拿你们的脑袋作供品吧!”不等他们说完,景连瞪着氏元等说:“尔等休得这般无礼。义实惧怕法度,业已承担之事,你们白长了耳朵,怎么听的?作为其家仆,擅自违反我的军令,其罪不轻,把他们拉出去斩了。”对他的暴跳如雷,氏元和贞行却若无其事地还要再上前分辩。义实严厉斥责道:“你们给我远远退到后边去!”义实为他们赔礼道歉后,景连才稍稍息怒说:“那么在见到鲤鱼之前,就将他们交给你了。限你三天亲自钓鱼来见,倘如马马虎虎误了期限,不仅说明你们是蠢货,而且还要受到惩处,要记住了!”他这样说着,义实则毕恭毕敬地遵命道:“我们到旅店去了。”就急忙带着面带怒容的老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