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1年9月16日(第2/3页)

随后他向前一跃,举剑砍了下来,他瞄准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戴着袖剑的手臂。我避开他的攻击,可是他速度很快,他步子一跨,反手用剑柄击中了我眼睛上方。我的视线立刻模糊起来,我踉跄着后退,胡乱地做着防御,同时他试图乘胜追击,想要趁机扩大优势。我靠运气碰巧击中了他受伤的手臂,这一击赚来一声痛苦的吼叫和一阵短暂的平静,因为我们都需要休息以后再战。

又一阵炮声隆隆响起。墙上落下更多的尘土,我感到地面在摇晃。鲜血从我眼睛上方的伤口里涌了出来,我用手背把血抹掉。

“爱国者的领袖们并不追求统治,”我向他保证,“这里不会有君主。人民会得到权力——事情理当如此。”

他悲伤地慢慢摇了摇头,一副屈尊降贵的姿态,如果这个动作是想要安抚我的话,那么它起了截然相反的效果。“人民永远都得不到权力,”他疲倦地说,“得到的只是权力的幻影。真正的秘密是:他们并不想要权力。责任太大,他们承担不起。这就是为什么只要一有人担起责任,他们马上就会趋之若鹜的追随。他们想要别人来告诉他们该做什么。他们向往着别人这样做。这不足为奇,因为全人类生来就是要服从的。”

我们再次交手。两人都流了血。我看着他,我看见的是自己年老的镜像吗?读了他的日记之后,如今回首过去,我完全明白了他是怎么看我的:我是他本该成为的那个人。如果那时我就知道现在我所知的一切,事情又会变得如何不同?

问题的答案是我不知道。我依然不知道。

“所以,因为我们天性就趋向于被统治,那么有谁比圣殿骑士更适合统治世界?”我摇了摇头。“真是个可怜的提议。”

“这是事实,”海瑟姆大喊道。“道义与实践是两头截然不同的野兽。我是从本质上看待这个世界——而不是以我所希望的方式。”

我发动进攻,他进行防御,好一会儿,走廊里都回荡着钢铁交击的声音。现在我们都已经疲惫不堪,战斗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急迫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这场战斗会不会简单的渐渐平息下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两人简单地转过身去,离开这里,然后分道扬镳。但是这不可能。这场战斗现在必须有个了断。我很清楚。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清楚。这场战斗必须在这里结束。

“不,父亲……你已经放弃了——而且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做跟你一样的事。”

接着,附近传来了被炮弹击中的重击声和剧烈的震动,石块纷纷从墙面上崩落。这颗炮弹打得很近。非常近。这之后必定还跟着另一发炮弹。然后它来了。突然间,走廊上被轰开了一个大洞。

我被爆炸的强风向后扔了出去,随后在地上痛苦地摔成一团,就像是一个醉汉慢慢从酒馆的墙上滑落一般,我的头和肩膀与身体的其他部分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走廊里满是碎片和缓缓沉降的尘土,同时爆炸的轰鸣渐渐褪去,变成瓦砾掉落时发出的碰撞声和哗啦声。我痛苦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穿过飞扬的尘土,看见他就像我刚才那样躺在地上,只是他在墙上被炮弹轰出的大洞另一边,随后我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我停下脚步,朝洞口瞥了一眼,迎接我的是大团长室里令人迷惑的景象,它的后墙被炸穿了,参差不齐的石块框出了一片海景。海上有四艘船,每一艘船甲板上的大炮都扬起道道烟痕,我看到又一门大炮开火,发出轰隆的巨响。

我走过洞口,弯下腰走到父亲身边,他看着我,稍微挪了挪身子。他的手慢慢摸向他的剑,那把剑刚好落在他够不到的地方,我朝剑踢了一脚,它掠过石块落到了远处。我忍着疼痛,龇牙咧嘴地朝他俯下身子。

“投降,我就饶你不死,”我说。

我感觉有微风吹拂在我的皮肤上,走廊里突然洒满了自然的光亮。他看上去如此年迈,他脸上伤痕累累,青紫交加。可即使如此,他却笑了。“一个将死之人还满口豪言壮语。”

“你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答道。

“啊,”他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可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转身看见两名堡垒卫兵沿着走廊冲了过来,他们举起滑膛枪,停在我们刚好够不到他们的地方。我把目光从他们转向父亲,他已经站了起来,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的部下,这是他们没有杀死我的唯一原因。

他倚靠在墙上,咳了几声,啐了口唾沫,然后抬头看着我。“即使当你们这些人似乎要大获全胜之后……我们仍然会东山再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因为骑士团是觉悟所催生的产物。我们不需要信条。不需要什么绝望的老头来教导我们。我们只要这个世界还是它本来的样子,骑士团就能存在。这就是为什么圣殿骑士能永远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