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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觉了。”另一个声音说。这第一次明白无误地表明那是韦斯顿的声音——韦斯顿那不满和急躁的声音。到目前为止,虽然兰塞姆一直想加入到谈话中去,但他一直在两种相互冲突的心态当中保持沉默。一方面,从声音和那个声音所说出的东西来判断,他可以肯定那男的就是韦斯顿。另一方面,由于声音和那个男人的形象分离了,听起来很奇怪,又不像是他的声音。更重要的是,那种耐心和循循善诱的说话方式和教授平常一会儿煞有介事地发表演讲,一会儿又突然损人的方式很不一样。一个像他看到的那样的韦斯顿,一个刚刚还处在生死关头的人怎么可能在几小时之内就恢复得可以这么好地把握住自己?他怎么可能到达浮岛呢?在他们的整个谈话过程中,兰塞姆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令人无法忍受的矛盾。一个既像又不像韦斯顿的什么东西在说话。黑暗之中几步远的这种怪异感引发的极度恐惧和刺痛感顺着他的脊椎而下。连他自己都觉得他脑子里提出的问题很荒谬,因而对其不予理睬。现在谈话结束了,他也意识到他是带着多么强烈的焦虑感听完了谈话。同时,他又有一种获胜感。但胜利者不是他。他周围的黑暗中回荡着胜利的欢呼声。他吃了一惊,半支起身体。有过真实的声音吗?他侧耳倾听,却只能听到暖风和轻浪的呢喃声。这种乐声一定是来自内部。但他一躺下就感到它肯定不是来自内部,是来自外部,非常肯定地来自外部,但那不是听出来的,而是节日的狂欢、载歌载舞和光彩壮丽倾泻到他的心中——除了被记忆或被认做是音乐外,这样的声音不可能被当做别的什么东西。它就像一种新感觉,就好像参加了晨星们的合唱,好像皮尔兰德拉就在那一刻被创造——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如此。他强烈地感觉到一场灾难被避开了,接下来则是希望灾难不要再来一次。最令他愉快的是,他觉得自己被带到那里不是要做任何事情,而只是要做一个观众或见证人。几分钟后,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