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围

“你不能进来!”挡墙后面传出一个又小又尖的声音。“拜托,先生,我求您了。离开吧。”

恩崔立可不觉得那半身人的紧张声音很可笑,因为这暗示着将他拒于门外,而这令他十分不满。他与瓦维尔谈了一桩交易,一桩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如果非要说对谁更有利,那也毫无疑问是半身人占了便宜。然而现在,看起来瓦维尔食言了。她的看门人甚至不让杀手走进黄铜赌局。恩崔立想用脚去踢挡墙,但这只是短短一念之间的事。他提醒自己,半身人十分善于设置陷阱。然后他又想将他的匕首塞进挡墙的缝隙中,再扎到那个没礼貌的看门人手臂上,或者拇指上,或者随便哪里都可以。这就是恩崔立匕首的好处:它可以在任意地方粘住某人,然后吸取他的生命力。

但这仍然只是短暂的想法,只是遭到挫折之后一时激动的想法。像恩崔立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是不会严肃考虑这种想法的。

“那么,我这就走。”他冷静地说道。“但是,记得提醒瓦维尔,我的世界只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朋友,另一部分是敌人。”他转过身离开了,看门人则惊慌失措。

“天啊,那听起来像是个威胁呢。”恩崔立还没走出十步,便听见另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杀手停下脚步,注视着黄铜赌局墙上的一个小裂缝。那是个窥孔,他意识到。它看起来就像一支箭给建筑造成的伤痕。

“瓦维尔。”他浅浅鞠了一躬并说道。

令他惊讶的是,那小小的裂缝变宽了,一块板子滑到一边,然后,瓦维尔走了出来。“这么快就把人当作敌人了。”她说着,同时摇着头;她卷曲的棕色头发轻快地跳跃着。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杀手回答。“虽然,你似乎不想再继续我们的交易,而这的确令我很恼火。”

瓦维尔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语气中也不再有先前的戏谑口吻。“藻围。”她说。这个习语在渔船上倒更为常见,但恩崔立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在渔船上,“藻围”是指用来孤立特别难对付的大螃蟹的方法,用这种方法抓住它们,把他们送到市场上去卖。具体的做法就是用海藻做成绳子,将它们围困在中间。在街道用语中这个习语已不能再按照字面意思来解释,但实质却相差无几。一个被藻围的人就是一个被划在界外的人,他将生存在威胁筑成的藩篱之中,一直被人们孤立着。

刹那间,恩崔立的表情也显露出了极度的紧张。

“命令是来自于比我的公会强大得多的公会。它们可以,并且将会,烧掉整个黄铜赌局,杀死我所有的手下,甚至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瓦维尔耸耸肩,说。“恩崔立被藻围了,他们是这样说的。你不能因为我没让你进去而责怪我。”

恩崔立点点头。他比大多数人都更能理解求生的艰难。“即使这样,你还是选择出来和我谈话。”他说。

瓦维尔又耸了耸肩。“只是为了解释为什么我们的交易中止了。”她说。“也是为了我不想与你为敌的原因。我决定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也不必以你的服务做交换。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而你的不邀而至使得他们都很紧张。老巴沙多尼仍然统治着公会,但已经逐渐隐退了,他现在更像一个傀儡。真正管理巴沙多尼公会各种事务的人,还有其他公会,都并不真正认识你。但他们确实知道你的名声。因此他们惧怕你,就如同他们相互惧怕。难道帕夏朗宁不会害怕探索者公会雇用恩崔立来杀死他么?甚至是在某一个公会之中,竞争帕夏巴沙多尼死后空下位子的几个人,也会害怕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劝诱恩崔立杀死其他所有人,以保证自己的升迁。”

恩崔立再度点点头,但这次他问道:“那么,阿提密斯·恩崔立只是回家了,这难道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瓦维尔回答。“但除非他们知道了你的实情,否则他们都会害怕你,而他们得知实情的唯一方法就是……”

“藻围。”杀手替她说完了。他想要感谢瓦维尔冒着危险告诉他这么多情况,但他又停了下来。他想到,也许半身人只是奉他人之命行事,这次会面也许只是调查进程的一部分。

“注意你的身后。”瓦维尔一边走向秘门,一边说。“要知道,有许多人想把你的头做为战利品陈列起来。”

“你知道些什么?”杀手问,因为对他来说很明显的是,瓦维尔并不是在笼统地说着某种可能性。

“在藻围的命令下达之前,我派出我手下的人去打探其他人对于你的归来持什么态度。”她说。“他们问的问题还没有他们被问的多。很多年轻强壮的杀手都在探听你的情况。好好注意你的身后。”然后她便离去了,从秘门回到了黄铜赌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