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悦之像

“阁下此次调查意义重大。”吉温塔·戴文纳将汉德送出门时这样说道。“我感觉到危险,我们都知道那是谁,因此无需说出那个令我们感到害怕的名字。”

汉德含糊地回答了几句就离开了,庆幸自己逃开了那神经紧张的巫师。吉温塔那种特殊的句法令人十分烦躁,巫师宣称它来自另外一个位面,但汉德认为那只是吉温塔为给他周围的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而使用的花招。汉德也必须承认,吉温塔是十分有用的;在巴萨多尼公会能够调遣的十几名巫师中,吉温塔揭露秘密的本领是最好的。吉温塔从奇特硬币上便几乎完全了解了汉德,卡札和夏洛塔之间的交谈,以及将硬币送来的小人物塔迪奥的模样。再往更深处看去,吉温塔的眉毛如同汉德预料的一般皱了起来,而当他开始描述那个把硬币给塔迪奥的人特征的时候,他和汉德便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汉德认识阿提密斯·恩崔立。吉温塔也一样。在卡林港的街头巷尾,人们都知道恩崔立离开了卡林港,去追踪那名导致帕夏普克死亡的黑暗精灵,而这名卓尔精灵据传正居住在离银月城不很远的某个矮人城市中。

现在,汉德的疑虑已经集中于一点,他知道该从利用魔法搜集信息转移到使用比较传统的方法了。

他来到街上,找来许多的间谍,使帕夏巴萨多尼有力公会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然后,他想回到公会主要的办事处去向夏洛塔和卡札通报,但马上改变了主意。事实上,当夏洛塔说需要了解她的敌人时,她是认真的。

那么,对于汉德来说,最好还是别让她知道。

他的房间对于一个已经登上了黑道之中如此高的等级的人根本不合适。这个人曾是一位公会会长,虽然时间并不长;他可以从城市中任何一个公会取走大量的金钱作为使用他的服务的费用。但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并不关心这廉价旅馆缺少的种种设施,窗台上厚厚的积灰,以及隔壁房间里“街头淑女”和她们的客户发出的噪音。

他坐在床上,思考着他可能做出的种种选择,同时也在重新考虑他回到卡林港后的种种行动。他认识到,自己显得有些粗心,特别是和那个宣称统治着一个贫民窟的蠢小子谈话的时候,以及在普克公会旧址门口把他的匕首露出来给那个乞丐看到的时候。也许,恩崔立想到,这两件事都并不是由于巧合或运气不好,而是他自己潜意识中要这样去做的。

也许他想要告诉任何足够注意的人,他回来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必须知道。公会的结构发生了怎样的改变,还有,在这些新的阶级组织中,哪里会有阿提密斯·恩崔立适合的位置?更重要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需要哪个位置?

其实这些问题恩崔立此时并无需考虑,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坐等其他人来找他。在和卡林港的有力公会打交道之前,他至少应该知道一部分的答案。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但杀手还是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出了门。

周围的景象、声音和气味把他带回到他年轻的时候,那时他就时常与黑暗为伴,避开白天的阳光。

他注意到自己刚一出旅馆的门就被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并且他感觉到,这些眼睛所显示出来的兴趣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一个外国商人可能产生的兴趣。恩崔立回忆起他本人在街道上混过的日子,以及信息传递的方法和速度。他知道他早已被监视了,或许是被几个不同的公会同时监视着。可能他下榻的旅馆的老板,或某个主顾认出了他或产生了对他的怀疑。卡林港罪恶中心的这些人每天的每一分钟都生活在灾难的边缘,因此他们的警戒性高于任何其他人所能想象。就如同草原田鼠——生活在地洞之中,每个地洞均有数以万计的居民的啮齿动物一般,卡林港的黑道中人设计了复杂的警告系统:喊声,口哨声,点头,甚至是简单的身体姿势都被作为传播信息的方法。

没错,恩崔立知道,当他以练习过的步法悄无声息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时,他们正在监视着他。

是该他亲自做一些调查的时候了,而他也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乐园大道。这是一个寒酸的地方,然而它也是一个大型的黑市,在这里,禁药、武器、偷来的货物,以及肉体的服务都在公开地交易着。似乎是对它自己名字的一种嘲弄,乐园大道象征着下层阶级享乐的顶峰。在这里,如果一个乞丐某天得到了一点多余的钱,便可以——当然,这享受的时间短暂而宝贵——感觉自己像一个国王一般,可以让喷着香水的女人环绕着他,还可以饮下一些让他醉生梦死的东西,藉此忘记那让他污秽的皮肤日渐衰老的痛苦。在这里,一个像塔迪奥那样的人,可以享受像帕夏巴萨多尼的生活长达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