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风暴的含义(第2/15页)

另一阵仿佛近在咫尺的雷声又吓了他一跳。这是从那120里外的云团里发出来的?还是他自己思维错乱?他端详着那些云团,它们看起来似乎只在30里外。

“别再这样了。”他自顾自地嘟囔着。至少,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除了雷声的轰鸣和百叶窗偶尔在风中发出的吱嘎声外,他非常想听到其他声音。难道现在屋里不该传出奥安妮准备晚餐的声音吗?

“你累了。没错,累了。”他将手伸进马甲口袋里,掏出烟袋。

一阵微弱的隆隆声从右侧传来。一开始,他以为那是雷声,但这声音太刺耳,太有规律。那不是雷声,是车轮转动的声音。

果然,一辆牛拉的大车出现在东边的马拉德山丘上,这是伦纳德给那座山丘取的名字。每一座好山丘都需要一个名字。既然这条大路叫作马拉德大道,为什么不给这座山丘取一个同样的名字?

他在椅子里向前探过身子,努力不去理会那些云,而是眯起眼睛眺望那辆大车,想分辨出车夫的面容。是铁匠苏林?他在干什么?竟然会赶着一辆大车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他现在应该在帮我打造新犁头的!

身为一名铁匠,苏林并不算很壮硕,但身上的肌肉还是比大多数农夫都多了一倍。他有着夏纳人的黑发和茶色皮肤,也像夏纳人一样刮净了胡须,但他并没有在头顶留着发髻。苏林的家族拥有边境国武士的血统,但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乡下人。他的铁匠铺在东边五里外的橡水镇。在冬日的夜晚,伦纳德和那个铁匠共享过不少有趣的棋局。

苏林经历过的岁月没有伦纳德那样多,但在最近几个冬天里,他已经开始聊起退休的问题了。铁匠不是老人能干的活,当然,耕种也不是。有没有什么工作是老人也能做的?

苏林的大车沿着夯土大道走过来,很快就靠近伦纳德的白栅栏农场。伦纳德觉得有些奇怪,那辆大车后面跟着一长串牲畜:五只山羊和两头乳牛,大车外面还挂着好几箱黑毛鸡。车斗里堆满了家具、布袋和木桶。苏林的小女儿米莱拉就坐在他旁边,再过去则坐着苏林的妻子,一位来自南方的金发女子。她和苏林结婚已经有25年了,但伦纳德依旧认为葛兰哈是个“南方女孩”。

他们全家都在这辆大车上,并且带着他们最好的牲口,看情形是要出远门。他们要去哪里?也许是去探望亲人?他和苏林已经有……三个星期没下过棋了。春季将临,农忙已迫在眉睫,现在可不是他探望亲人的好时候。犁头和镰刀肯定都需要有人来维修打磨,如果苏林的铁匠铺熄了火,这些活要由谁来干?

伦纳德将一撮烟草塞进烟斗里。苏林此时正把马车停在伦纳德的院子前。那名瘦削的灰发铁匠把缰绳递给女儿,从大车上跳下来,靴子在地面上踏起一团尘土。在他身后,风暴依旧在天空中酝酿着。

苏林拉开栅门,大步走到门廊前,他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伦纳德正想问候他一声,但苏林先开了口。

“我把我最好的铁砧埋在葛兰哈的旧草莓地里,伦纳德。”这名身材高大的铁匠说道,“你知道在哪里,对吧?我最好的工具也都在那里,它们都被仔细上过了油,放在我最好的箱子里,箱子缝隙都被塞紧了,以保持干燥。这样,它们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生锈。”

伦纳德闭上嘴,举起装了一半的烟斗。如果苏林埋了他的铁砧……也就是说,他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苏林,到底……”

“如果我不回来了,”苏林朝北方瞥了一眼,“你能不能把我的东西挖出来,好好照管它们?把它们卖给真正在乎它们的人,伦纳德。我不会随便让什么人用那个铁砧,我可是花了20年才收集到那些工具,这你知道。”

“但苏林,”伦纳德喊道,“你要去哪里?”

苏林转回身看着他,一只手撑住门廊的栏杆,那双褐色的眼睛显得无比严肃。“风暴就要来了。”他说道,“所以我想,到北方去。”

“风暴?”伦纳德问,“你是说远处那阵风暴?苏林,它看起来很糟糕,光明烧了我的骨头吧,它真的很可怕。但你也不用逃走啊,我们以前也遇到过风暴。”

“那些风暴和今天的不同,老友。”苏林说,“这次的风暴你是没办法视而不见的。”

“苏林?”伦纳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铁匠答话,葛兰哈在大车上喊道:“你跟他说罐子的事了吗?”

“啊,”苏林说,“葛兰哈把那一套铜底罐子擦得干干净净,就是你太太一直都很喜欢的那套罐子。它们都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等奥安妮去拿,如果她想要的话。”苏林向伦纳德点点头,又朝大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