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索哈勃(第3/6页)

当佩林行走在这座城中狭窄曲折的街道上时,他带来的那些色彩鲜明的旗帜和周围的环境显得很不协调。也许索哈勃的街道并不算窄,但这里的空间总是显得特别压抑,仿佛街道两旁两三层高的石砌房屋正变得更加高大阴森,要扑倒下来,把佩林压入地底。街道上显得异常昏暗,这一定也是出于想象,天空应该不是这么灰沉沉的。满是泥污的石板路上有许多人影,但如果周围的农民都抛弃家园,聚集在这里,街道上的人流应该远比现在更加拥挤。这里的人都低垂着头,快步奔走着,不是为了去做什么事情,只是想要逃开,没有人抬头去看别人。虽然城门口就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但他们却完全忘记了洗浴,佩林看到的每一张脸上都满是污泥,每一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至少已经穿了一个星期,而且不知在什么地方沾染了斑斑污渍。愈深入城中,臭味就愈浓。不过这也让佩林知道了,人的适应性其实还是很强的。但最糟糕的还是这里的一片寂静,村庄不可能像树林中那样安静,一座城市里永远都会有一些声音,最起码有吆喝的商贩、熙熙攘攘的人群,但索哈勃城中甚至连一点窃窃私语都没有,佩林能听到的似乎只有呼吸的声音。

想要在这里问路是很难的事,人们总会在你望向他们的第一时间就拔腿逃走。他们终于还是在一座相当气派的旅店门前下了马,这是一座规格严整的灰色石砌建筑,一共有三层,最上面铺着石板屋顶,旅店门前的招牌上写着“黄金驳船”,下面画了一艘堆满谷粒的驳船,那堆积如山的谷粒上并没有任何遮盖,仿佛它们根本不会被运走一样,在这四个字和运粮驳船上,甚至还能看到一点镀金。没有马夫从旅店旁的马厩里跑出来,于是旗手只好充当了牵马人的角色,这显然让他们很不高兴。托德只是专心地盯着道路上行色匆忙、满身泥污的人群,一只手抚弄着腰间短剑的剑柄,以至于他在伸手接过毅力的缰绳时,差点被这匹牡马咬了一口。梅茵和海丹的旗手似乎都很希望持在他们手中的会是长枪,而不是一面旗子。佛仑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虽然早晨的太阳已经升起,但这里还是显得……阴影重重,而且旅店里的情况并不比外面更好。

乍看上去,这里的大厅彰显出旅店的繁荣,摆放在这里的是经过抛光的圆桌和货真价实的坐椅,而不是长凳。天花板很高,房梁粗重结实,墙壁上描绘着明亮的太阳下,长满大麦、燕麦和粟米的农田。宽大的壁炉以白色石头砌成,雕花壁炉台上有一只漆绘彩画的座钟,但壁炉中并没有火焰,大厅中的空气几乎像外面一样冰冷。座钟已经不再走动,抛光家具也显得晦涩暗沉,到处都覆满了尘埃。只是在大厅正中的一张椭圆形大桌周围坐着六男五女,一共十一个喝酒的人。

当佩林一行人走进来的时候,一个喝酒的男人骂了一句,跳起身,他的脸上也全都是泥垢。一个头发稀疏而油腻的肥胖女人猛地将锡杯中的酒灌进嘴里,结果让酒液洒了一下巴。他们可能是被他的眼睛吓到了,可能。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诺拉严厉地问道。她已经将斗篷甩到了背后,仿佛这里的壁炉中正烧着旺盛的炉火一样,而她镇定自若的目光扫过那群人,让他们再没有半点动作。佩林忽然发觉,玛苏芮和森妮德都没有跟进来。他不相信她们会在旅店外看管马匹,她们和她们的护法要去做什么,这实在是一件值得思量的事情。

那个跳起来的男人拉了拉外衣领子,他的外衣曾经是浅蓝色的,有一排直到脖颈的镀金纽扣,在胸口部位能看到一大片食物的污渍,似乎他把一整盘菜肴全都洒在衣服上面。他的皮肤也和城门口的那个人一样,都垂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两仪师?”他结结巴巴地说着。

“闭嘴,米克!”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飞快地说道。她的黑色长裙在高领和袖子上都有绣花,但污渍已经让那些绣花的颜色无从分辨了,她的一双眼睛深陷进了眼窝里。“您为什么觉得这里有事情发生,两仪师?”

没有等安诺拉继续说话,贝丽兰已经开口了:“我们正在寻找粮食商人。”安诺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在她闭嘴的时候,佩林听见了狠狠咬牙的声音。

圆桌周围的人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好一段时间,那个憔悴的女人端详了一下安诺拉,又迅速将目光转到贝丽兰身上,那些丝绸衣裙、火滴石首饰和王冠显然对她造成了深刻印象。她展开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我们是索哈勃商人公会的成员,女士,公会其他成员都……”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名叫拉荷玛·安农,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