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放开太阳(第2/7页)

纱罗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低声发出赞同的响应。她当然同意哈琳妮,她的姐妹在期待着她的响应,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仪师身上。毛德与她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倾听两仪师交谈时完全不加掩饰。哈琳妮对别人就像一根浸湿的绳结,没有丝毫宽容可言,但她对毛德却格外地容忍,让别人总以为她这名目光犀利的灰发剑士长是她的情人,况且他们两个还是鳏夫和寡妇。不过只要了解哈琳妮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哈琳妮从不会和地位低于她的人谈情说爱,而现在,这意味着她已经无法找到情人了。他们的坐骑终于停在树林边缘,毛德的一只手臂撑在高鞍头上,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象牙剑柄上,心无旁骛地注视着那些两仪师和她们身边的男人。他是从什么地方学会骑马的?他看起来非常……惬意,即使他不佩戴长剑和匕首,旁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等阶——他戴着八只最沉重的黄金耳环,以及他绿色腰带上的花结。难道两仪师身上没有任何表明位阶的标志?她们真的毫无组织可言?白塔曾经如同一座宏伟的机器,将各国的王座改造成它所需要的样子,而现在,这台机器显然已经垮掉了。

“纱罗,她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哈琳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剃刀。纱罗的面孔立刻失去了血色。服务一名比自己年轻的同胞总是很困难的,而哈琳妮更加难以伺候,私底下,她相当冷淡;在公众场合,她能让领航长胆颤心惊,更别说寻风手了。因为那个叫明的年轻陆民说,她有一天会成为亚桑米亚尔的诸船长,让她现在变得更加盛气凌人。她用严厉的目光盯着纱罗,将金香盒拈到鼻孔下,仿佛要驱逐某种难闻的味道,但寒冷早已抹去香盒中散发的一切芬芳。

纱罗急忙望向天空,想要判断太阳的位置,她有些希望自己没有将六分仪锁在白浪花号上,因为他们不能让陆民们看到六分仪,更不可能让他们看到六分仪如何被使用。不过她也怀疑六分仪在这里管不管用。周围这些树可能不算很高,但她依旧无法看到地平线。在北方不远处,丘陵变成山岭,山脉从东北方一直延伸到西南方。她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多高,这种高低起伏的地形太复杂了。但即使是这样,寻风手也能进行大致的估测,况且哈琳妮的问题是不能不回答的。

“我只能猜测,波涛长。”听到纱罗的回答,哈琳妮的下巴立刻绷紧了,但寻风手不能把猜测当成确切的讯息。“我相信,我们在凯瑞安以南八百至一千两百里的地方,更确切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任何一名用弦棍的学徒,如果只能给出如此粗糙的位置讯息,都会在甲板主的瞪视下羞愧得无地自容,但是纱罗在说出这个答案时想到的并不是这个。眼前的事实让她全身颤栗,满帆行驶的风剪子一天也只能走四百里。毛德若有所思地咬住了嘴唇。

哈琳妮缓慢地点点头,她的目光延伸到纱罗背后遥远的地方,仿佛在看着高扬起风帆的风剪子驶过分开空间的至上力通道。如果海民懂得这样的技艺,那么大海就将真正属于他们。波涛长全身抖了一下,向纱罗倾过身子,目光如同钩子般死死钩住纱罗。“你必须学会这个,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告诉她,你会为她监视我,只要她能教你。光明在上,如果你够真诚,她会相信的。或者你至少要接近其他两仪师,让她们来教你。”

纱罗舔舔嘴唇,她希望哈琳妮没有见过她的颤栗。“我曾经拒绝过她,波涛长。”她需要一个理由解释为什么两仪师会拘留她一个星期,而真相应该是最安全的。哈琳妮什么都知道,除了维林提出的那个秘密,除了纱罗已经答应凯苏安的要求,只为了掩藏那个秘密。愿光明怜悯她。她为艾里尔感到遗憾,但她是如此孤独,而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走得太远了。哈琳妮不会在傍晚和她一边啜饮蜂蜜酒,一边谈心,让她能够缓解因为丈夫米沙尔不在身边而产生的寂寞。即使一切顺利,她也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重新在他的臂弯中酣然入梦。“请原谅我的唐突,但她现在为什么会相信我?”

“因为你想要学习。”哈琳妮伸出手掌凌空一斩,“陆民总是相信贪欲。你当然要告诉她一些事,以证明你是可信的。我会决定每天该告诉她些什么,也许我能借此掌控她的舵柄。”纱罗觉得哈琳妮的手指仿佛插进了她的头骨。她绝对不想和凯苏安说话,至少在找到办法摆脱这个两仪师的控制之前,都不要跟她打交道。如果她不得不每天都和凯苏安说话,或者更糟糕,要对凯苏安说谎,那么凯苏安肯定能从她嘴里撬出更多的情报。那不是纱罗能够承受的,很可能也不是哈琳妮能承受的,这结果就像太阳升起一样确定无疑。“请原谅,波涛长,”她竭尽全力,以最尊敬的态度说道,“请允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