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8页)

“什么,博士,发生了什么?”扎米亚问。

“有空,你可以问问莉塔兹吧,她会告诉你的,孩子。当然,她说得没错,我欠你一些我自己的情报——作为同盟需要公平,我们应该了解彼此的痛苦。”

拉希德——他看上去仍然在自我厌恶,并散发出典型的欺诈气息——走出房间,留给她和博士一些私人空间。她迷惑不解地看着僧人离去,接着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食尸鬼猎人身上。“莉塔兹提到了你的家人。”她说。

“对。实际上她指的是我的双亲。对于他们生前的记忆我已经模糊不堪了。我只能想起找到他们尸体的情景了。小时候,我每天都给自己讲他们的故事:他们被杀是因为他们假扮了哈里发和王后,而我,就像故事中的英雄一样,是一个不被人所知的王子。”

“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什么王室血统,”博士说,“他们不过是一个脚夫和他的妻子,是学院区的普通人,别无选择地丢下了我一个人面对无亲无故、身无分文的残酷命运罢了。”

博士停下来给扎米亚倒了一杯凉水。她喝下一大口,才察觉到自己早已口干舌燥。她不知道该怎样接博士的话。“他们是怎么死的?”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对于纤细、敏感的城里人来说也许非常无礼。

但博士只是长叹一口气。“毫无理由,亲爱的。他们毫无理由地死去了。既不是什么伟大的预言,也不是叛逆天使随从的黑暗任务。而是一个绝望的可怜虫,喝醉了酒,愚蠢到以为能从我那穷得叮当响的父亲的兜里搜出一个半个铜子儿。”食尸鬼猎人神情茫然地从身边的缝纫盘里拿过一块褐色的布。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毫无意识地将那块布攥紧。

“当我快要成年的时候,我终于成功地找到了那个杀人凶手。他是个低贱卑鄙的瘸腿人,喝得醉醺醺的。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学手艺了,但实际上仍然是个街头恶棍,是死驴巷那群小混混的头领。但当我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打架斗殴都要凶残。我狠狠地捅了他不下十刀。用短刃刀杀人不会立刻毙命。但那段时间足够我从狂暴中清醒过来,足够让我意识到自己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刀站着,脚边趴着一个不断哀声求饶的瘸子。”

博士摇摇头。“我仍然说不清那时候的感受。但我们至少有一样的东西是相同的。一直到今天为止我一直让自己的双手远离那些杀人凶器。我见过无数的刀和剑。而现在,我竭尽所能阻止人们死去,而不是杀戮。”

“我们刚碰面的时候,我就好奇你为什么赤手空拳进行这样危险的旅行。”

“是的。我并不是温和的人,扎米亚。我与那些心存杀戮的人同行。我安慰自己说,我仍然可以像比我年轻一半的人一样挥出有力的一拳。但……冷血的杀戮与时不时给冷酷的人一点儿教训还是有区别的。”

达乌德冷笑着出现在门廊里。“‘时不时地’?别听信他的,姑娘。阿杜拉・马哈斯陆把别人弄得肋骨折断、鼻青脸肿的频率可比‘时不时’要高多啦!”男术士走过来拍了拍食尸鬼猎人的肩膀说,“这家伙和任何巴达维人一样野蛮,绝无戏言!”

扎米亚原本想让男术士为如此描述她的族人付出代价,但一阵突如其来的恶臭——如此强烈以至于扎米亚敏锐的嗅觉差点儿以为是某个实际存在的物体发出的——弥漫了整个房间。一开始她很确信是某个老家伙放了个屁。他们像小孩子一样互相指着对方窃笑。但这股臭味并不同,是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气味。从小店的雪松木窗缝间不断往里渗漏。“这是什么味道?”她强行打断他们的话。

博士停止打趣,掩饰不住满心的不屑。“那是染房和皮革的味道。无比智慧的新哈里发去年用流转法术将臭气改排到学院区。从此每周有一天晚上,这种该死的臭气就会笼罩上一个小时。除此之外,我敢打赌哈里发的双手肯定不干净。”

达乌德嘟哝着什么,一边走到墙边解下一个很大的编织袋,从里面拿出两块折叠着的布片。他把布递给扎米亚和博士说:“令人难过的是,我几乎快要习惯了。但莉塔兹还一直准备着这些。”

“为你妻子的智慧赞美真主,我的兄弟。”博士用那块布捂住口鼻。扎米亚也照做了,随即惊异于这辛辣而芳香的气味,混合了薄荷油和小豆蔻,还有醋的刺鼻酸味。

男术士眯起眼睛,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我不会让她受伤的。”当扎米亚不在场一样,他对博士说,“我们和你在一起,我的老朋友,你知道的。但这次和过去不一样。我不会让莉塔兹受到伤害。这是一切事情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