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钻地机的阴谋 第十五章 呓树。巢穴(第3/10页)

我不再犹豫,高高抡起长柄石锤,砸向一个瓦罐。瓦罐顿时碎裂。我蹲下拨开瓦片,藏于碎片之下的,是一整块镶有十字花的烙铁。这似乎是一种信号。那名扇领贵妇人随即扬起左手作出手势,嵌于大厅一端的壁炉顿时被点燃,角落里的暗门则被打开。数名双手被反绑、被麻绳连为一串的流浪儿被驱赶至壁炉之前,成捆的松枝被投入炉火,熊熊的火光照映在孩子们的脸庞,他们面露怯意。

我清楚地了解即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果然,壮汉用火钳将烙铁烤得通红,然后逐一扒开流浪儿的上衣,将十字花的烙印打在他们身上。一时间,大厅里回荡着孩子们的哭声,仿佛这痛楚撕心裂肺。而壮汉似毫无怜悯,很快便将烙铁在每位孩子的肩胛骨上留下了烙印,动作颇为娴熟。

“住手!”我鼓起勇气向那壮汉喝道,“他们拥有选择信仰的权力!”

他对我毫不理睬。心底里若寒声音却再次响起:“这些孩子们整日在城里流浪,居无定所,这枚印记可向他们提供教会的庇护呢。莫非你忍心看见他们沦为蛾子捕食的猎物,抑或沦为咨询公司压榨想象力的牺牲品?”

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她。

“你有一颗仁慈的心,却无远见。”心底的声音继续说道。而那名最早被打上烙印的孩子,已停止哭泣,好奇地触摸后背上的伤口。

心底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还有两次机会,吾爱。”

古堡。顶楼大厅。盛装的古老权贵们围观一名男子,他抡起长柄石锤,再一次砸向瓦罐。

我在碎铁片堆里找到一把骨刀,刀身短而窄,雕刻着粗糙的未知符号,刀刃并不锋利。莫非他们会强迫我拿起这把骨刀屠杀流浪儿作为祀奉魔王的祭品么?环视大厅里的权贵们以及伏守在四个角落的壮汉们,距离女孩最近的扇领贵妇似有可乘之机,她距离我不到十步之遥,万不得已之时,我可依靠手里的原始武器将她劫持掩护我们全身而退。

思量至此,扇领的贵妇人似读通我的心思般,一步步走近我,然后伸出手,“把它交给我。”

我目瞪口呆,只得将骨刀奉上。贵妇人收下骨刀,崭露莞尔微笑。这似乎亦是一种信号。大厅一侧的帷幕被拉起,露出隐于其后的足有成人之高的玻璃盅,两名壮汉缓缓将玻璃盅推到大厅正央,我的面前。玻璃盅里囚禁着一只怪物,它正伏地酣睡。我听到大厅内众人们的窃窃低语,想必人们亦惊奇于它的丑陋与恐怖。

贵妇人踮脚掀开玻璃盅顶端的窄小罩子,将骨刀投入其中。那只怪物猛然惊醒,它站立起来,露出半人身半虫身的全貌,它的上身袒露出人的头颅与胸膛,腰际以下,虫的六足取代了人的双腿,它的身后则拖动臃肿的腹节。见自己被曝光于大堂之内,怪物有些恼怒,它狠狠拍打玻璃,见无济于事又拾起骨刀一通狠砸。可囚禁它的透明牢笼似乎十分坚固。不久它似乎渐渐乏力,盘坐在瓶底,无谓地用额头撞触玻璃,它悚人的黄色眼睛逼视着我,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它张开嘴朝我喊叫,可语言亦被密闭的玻璃盅所囚禁,传出来的唯有瓮声瓮气般的闷罐声。

它怪叫一通之后,终于开始冷静。待怪物愤怒扭曲的面庞舒缓平复后,我竟发现这张面孔似曾相识。除去瞳仁的颜色、散乱的头发以及下半身的恐怖肢体,这张面孔在记忆里仍有浅薄的印迹。眼镜!忽然想起来,他正是那场酒吧枪战中拒绝从后门撤退,被皇家卫队的子弹击中倒在血泊里的眼镜男,求知派的领袖之一。只不过此刻的他,缺少了那副标志性的眼镜,因而我才未立时将他认出。

记忆中的他,已然死去;再度复生,已寄生于虫的肢体。

“这是我最喜欢的仪式。”心底里若寒对我轻声说,“毁去那些蔽陋之物,最为恣意畅快。”

另一侧帷幕被拉起,露出另一具玻璃盅,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其中栽种的,是一株烈茧树,可以看到其中的一枚果实膨大而成熟,黑黄环纹的果壳之上已现裂缝。这座华美的大厅之中竟隐藏着如此凶险的植物,在城市里栽植烈茧历来是被皇帝禁止的。幸好,这株烈茧与那只怪物一般,皆被玻璃盅封闭起来。

两名壮汉快步将烈茧玻璃盅推向大厅正央,当两具玻璃盅碰撞的刹那,玻璃在互相触碰到的瞬间溶解,它们成为一体。

与此同时,烈茧的果实爆裂了,一只活物跃出落地。活物通体深褐,六条节肢腿,后腿强健,只一跃便跳到烈茧树的宽大树叶上,前腿利索地捧起首部的长触须轻舔干净,随后长触须笔直而迅捷地转动以探寻猎物的气味。它很快发现了玻璃盅另一侧的半人半虫怪物,随即作出威胁的姿势,张嘴露出一对猩烈的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