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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已经来到穴地谷外缘,现在可以清楚看到茂密的灌木丛中,那让人难以通行的蜿蜒小径。高大的陌生人突然停下脚步,挺直身躯,低头凝听;弗利克静候在侧,也竖起耳朵来,但还是什么都没听到。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他们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高个儿急切地跟他娇小的伙伴说:

“赶快!躲到前面树丛里!现在就去,用跑的!”

他拔腿狂奔,半推半拉把弗利克丢到跟前,弗利克惊慌地跑进灌木丛里找地方躲起来,他的背包激烈晃动,里面的金属工具铿锵作响;陌生人转向他,劈手夺去他的背包,塞到长袍底下。

“安静!”他低声轻嘘,“现在马上就跑,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飞快跑进前方大约五十尺树叶浓密到像墙一样的地方,高个儿急忙把弗利克往里面推,粗鲁地拖着他深入灌木丛中,两人都气喘吁吁。弗利克看了一眼他的伙伴,瞧见他并没有在看他们周遭的树,而是透过浓荫枝缝窥视着夜空,谷地人跟着屏息凝视,但见天空一片清朗,只有星星不断向他眨眼。数分钟过去,他想要开口说话,却马上因被陌生人强而有力且警告意味十足的双手抓住肩膀而噤声。弗利克保持站姿,仰望夜空,竖起耳朵聆听预示危险的声响,但是除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之外,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当弗利克打算坐下来伸展疲惫的四肢时,某个又大又黑的东西突然遮蔽天空,从他们头顶飞过后消失不见了;没多久又再次经过,以慢到几乎不动的速度缓缓打转,不祥地在两人头上盘旋,仿佛准备俯冲到他们身上似的。弗利克心里突然窜出一种恐怖的感觉,某个东西似乎往下伸进他的胸口,慢慢把空气从肺里挤压出来,他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眼前猛然出现一幅影像:黑红交织,还有爪子般的手和巨大的翅膀,这个邪恶的东西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威胁他脆弱的生命。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年轻人以为他会尖叫,但是抓着他肩膀的陌生人,手又握得更紧了,让他不至于陷入灾难。就如同它溘然乍现,眼下又倏地无踪,那巨大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夜空平静如昔。

弗利克肩膀上的手慢慢松开,谷地人一屁股跌坐地上,冷汗直冒,全身瘫软,高大的陌生人也挨着他静静坐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把手搭在弗利克手上,当他是孩子般轻轻拍着。

“来吧,我年少的朋友……”他低声说道,“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谷地已经近在眼前。”

弗利克抬头看着那人冷静的脸,他缓慢地摇着头,眼里满是惊恐。

“那个东西!那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个影子……”那人一派轻松地回答,“目前还不到操心的时候,我们晚点再谈。现在,在我失去耐心之前,我需要些食物和温暖的炉火。”

他帮助谷地人站起来,将背包物归原主,暗示对方如果已经准备好带路,随时可以出发。他们走出灌木丛的掩护,弗利克忧心忡忡地看着夜空,一切看起来似乎只不过是自己想象力过度罢了。弗利克严肃思考并快速作出决定,无论情况如何,今晚他已经受够了:首先是这个不知名的巨人,然后是那个可怕的阴影。他暗自发誓如果以后晚上还要出远门,必定三思。

不一会儿,林间灌木越来越稀疏,远处的灯光依稀可见,房屋隐约可辨。羊肠小道拓宽为平坦的泥路,一直通往村庄;弗利克对从安静小屋里透出的欢迎的灯光感激万分,会心微笑。前方的路没有人走动,如果不是那些灯光,可能会让人怀疑谷地里的人是否还活着。不过弗利克的心思完全不在此,他已经在想他要怎么跟父亲还有谢伊说,以免他们会担心那个奇怪的阴影,那很可能只是暗夜与他想象力的产物,也许晚点他身边的这位陌生人可以对此提供点线索,但到目前为止,他似乎不是个健谈的人。弗利克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静静走在他身边的高个儿,再次因为这个男人的阴郁而打起冷战;从他斗篷下瘦长的双手和兜帽下低着的头,可以感受到这股气场。不管他是谁,弗利克深深觉得他将会是个危险的敌人。

他们徐徐通过村庄房舍,弗利克可以透过窗户看到薪火燃烧。只有一层高的房屋长而低矮,微斜的屋顶遮蔽着下方的门廊。房子本身是木造建筑,以石头作为地基,弗利克透过挂着帘子的窗户,看了看里面的住户,熟悉的面孔让身处暗夜的他倍感安慰。这是个令人恐惧的夜晚,回到家,回到他所认识的人之中,让他感到安心。

陌生人依然对所有事都不以为意,他连看也不看村庄一眼,进入谷地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弗利克对他跟着自己的方式觉得很可疑,他完全不是跟着弗利克走,似乎清楚知道谷地人要往哪里去;到了分岔路口,每一排房子都长得一模一样,高个子也毫不犹豫就选定了正确的路线,尽管他既没有看弗利克,也没有抬起头看路。弗利克倒感觉是自己在跟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