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第2/11页)

罗雪衣一阵心痛,急忙背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个苦笑来,牵着儿子的手走进了房间。没几分钟,她就听到房外重重的关门声,不用看也知道,是秦英悟出门了。

“妈妈……你和爸爸吵架了吗?”五岁的儿子懂得并不多,只是听到了花瓶砸碎的声音,才怯怯地出门查看。

“没事的,宝贝,爸爸妈妈没事的。”罗雪衣把他抱到了床上,心翼翼地盖上了被子,拉着他的手,轻声哼着催眠曲。

即使进入了梦乡,受惊的儿子皱紧的眉毛也没有松开,罗雪衣心头一酸,捂住了脸,闷声地哭泣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觉得风大,担心儿子着凉,就去把窗关上了。

她家在一楼,买房子的时候在阳台外还附送了一个不的花园,围栏很松散,以前和丈夫感情和睦的时候,她经常会泡一壶咖啡,拿一些茶点,在花园里和丈夫一起晒太阳。

她想拉上窗帘,却突然发现花园外站着一个人,连帽衫套头,站在阴影里,而且那个人还在往自己的方向看。

一惊之下,她脱口而出了一句:“谁?”

可等她再看,那里分明已经没有了人。

早上起来的时候,罗雪衣才发现已经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她不觉得冷,因为心里更冷,胸口早就破了一个大洞,往里呼呼地灌着冷风。

她七手八脚地帮着儿子穿衣服、刷牙、洗脸、做早饭,外面路滑,她又翻箱倒柜,找出儿子的套鞋,然后才将儿子送去幼儿园。等回到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下,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扒了一碗早上剩下的稀饭,她想要歇一会儿,却发现花园里堆积着雪,融了之后木头地板会受潮,腐坏的话,更换起来又是好大一笔钱——她只能走出去扫雪。

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但这的的确确是她正在过的日子。

下午她得去教两个时的钢琴课,一个时只能赚五十块,但这已经是她可以找到的和钢琴有关的最好工作。如果是在专业的钢琴培训机构介绍的钢琴老师,可以得到比这个起码高上五倍的价钱。

但她需要钱,迫切需要钱。

罗雪衣正在教的是一个十岁的姑娘,戴圆圆的眼镜,不爱话,被她的母亲刘姐管得很严。这家人家的家境并不殷实,尽管她曾经旁敲侧击地过孩子练钢琴,最好还是用传统的,对音准有帮助,但他们家依然用着那架便宜的电子钢琴。

姑娘已经可以弹奏最基础的拜厄钢琴曲了,但手势还不太好,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十指在钢琴上游走,阳光透过雪白的窗帘射进来,罗雪衣恍然间看到了年幼时候的自己,梳着公主头,发箍上镶满宝石,穿白色的公主裙,提一提裙摆,坐到自己那架三角钢琴前,在生日会上为所有来宾演奏。

旖旎的梦境被声音打断。

“时间差不多了吧,我家孩子接下去还有奥数班的。”刘姐有些不悦。

罗雪衣知道是自己弹得太入神,都没注意到时间,连声道歉,然后了一声“今就到这里吧”就匆匆离去。

重新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走到门口,她看到门口的垃圾袋里有一些散落的百合花枝,并不是很新鲜,花瓣都有些卷曲了。

“刘姐,这个?”

“噢,同事送的,但孩子有点花粉过敏,就扔了。”

罗雪衣想到家里空空如也的花瓶和门口花店的价格,露出了有些期盼的表情:“那我帮你把垃圾带下楼吧。”

刘姐露出了有些讥讽的笑意,但是下一秒却还是道:“没关系,花你直接拿去吧。”

被道破了心事,罗雪衣有一种被剥开了衣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她低下头,喃喃了一声“谢谢”,然后仓皇地提起垃圾往楼下跑去。

到了楼下才意识到手套落在刘姐家了,但她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再上去,于是打开垃圾袋,坐在雪地边的阶梯上把百合花枝挑出来,刚好十一支,代表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想来,这样的句子就仿佛是前世的甜言蜜语。

有几个老太擦肩而过,用着方言聊着。

“哦哟,现在捡垃圾的人越来越多了,年纪轻轻的,好好的工作不做。”

另外一个老太回头又仔细打量了罗雪衣一番,继续回头闲言碎语道:“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姑娘,她好像是住对面那个皇冠家园的……”

“不可能吧,住那么贵的房子还要出来捡垃圾啊?”

“这就不知道了,但我好几次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