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17页)

第二个恶棍理也不理被弹丸击中的同伙,走近半精灵。后者质疑地扬起眉毛。恶棍摇摇头。

半精灵从讲台上拿起几份文件,连同画像一起塞进外套。他从墨水盒里抓起一把羽毛笔,在一只烛台上点燃。他缓缓转动笔杆,等火烧得更旺些,便扔到讲台上的羊皮纸卷之间。讲台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芬恩放声尖叫。

高个子半精灵从燃烧的讲台上拿起一瓶除墨剂,站到正在地板翻滚的小矮子身前,把瓶子里的东西浇了下去。芬恩发出痛苦的号叫。另一个恶棍则从书架上抱起一堆卷轴,丢到芬恩身上。

讲台上的火焰已经够到天花板。另一瓶较小的溶剂轰鸣着炸开,火舌舔舐书架。卷轴和文件发黑蜷曲,继而开始燃烧。芬恩在哀号。高个子半精灵离开讲台,又卷起一张纸,随后点燃。另一个恶棍又把一堆牛皮纸卷轴丢到芬恩身上。

芬恩尖叫不止。

半精灵站在他面前,手拿那卷烧着的纸。

柯德林格那只黑白相间的猫跳上附近的墙头,黄色的双眼中反射着舞动的火光,而那火光将原本宜人的夜晚变成了对白昼的拙劣模仿。有人在尖叫。火!着火了!拿水来!人们朝屋子跑去。猫儿一动不动,震惊又轻蔑地看着他们。这些白痴正朝炽热的深渊跑去,而它片刻前才从那里勉强脱身。

它漠不关心地转过头,继续舔舐染血的前爪。

***

希瑞满身大汗地醒来,双手用力抓紧床单。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道匕首般的月光刺穿了柔和的黑暗。

火。地狱之火。鲜血。噩梦……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

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闷热感消失了。她知道原因。

防护咒失去了作用。

出事了,希瑞心想。她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把短刀别在腰间。她的剑不在身边,被叶妮芙拿去叫丹德里恩保管了。诗人肯定睡觉去了,洛夏宫里静悄悄的。希瑞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叫醒他,突然感到脉搏加快,双耳充血。

照进窗子的月光化成一条路。长路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开了,叶妮芙站在门口。

“跟我来。”

女术士身后,其他的门一扇接一扇,接连不断地打开。黑暗中浮现出圆柱形的黑色轮廓。不是圆柱——也许是雕像……我在做梦,希瑞心想。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在做梦。这不是路。是光,一道光。我不可能走到上面……

“跟我来。”

她照办了。

***

要不是猎魔人愚蠢的顾虑,还有他不切实际的原则,许多后续事件都可能因之改写。很多事件恐怕根本不会发生。世界的历史也许会朝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但如今,历史的发展已成定局,而这一切都源于猎魔人的顾虑。他在次日清晨醒来。他想小解,但没像其他男人一样跑上阳台,对着旱金莲的花盆撒尿。他有顾虑。他悄悄穿好衣服,没敢吵醒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了似的的叶妮芙。他离开房间,走进花园。

宴会仍在进行,但从响声判断,在场中人已寥寥无几。舞厅的窗户仍透出灯光,照亮了中庭和牡丹花坛。猎魔人又走了几步,钻进几丛浓密的灌木中间。在那里,他凝视着渐渐亮起的天空。地平线已浮现出晨曦的紫色条纹。

当他缓步返回,心中思索一些重要事务时,他的徽章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他把徽章握在手中,只觉那股颤抖立刻蔓延至全身。毫无疑问,有人在艾瑞图萨施展法术。杰洛特竖起耳朵,听到宫殿左翼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喊,还有一声“哗啦”与沉重的撞击。

换作别人,或许会转过头,迅速返回来处,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那一来,世界历史的发展又会不一样了。但猎魔人有自己的顾虑,他也习惯了按愚蠢而不切实际的原则行事。

冲进回廊和过道时,他看到一场搏斗正在进行。好几个身穿灰色短上衣、外表凶悍的男人正要制服一名倒地的矮小巫师。搏斗的主导者是迪杰斯特拉,瑞达尼亚国王维兹米尔的情报头子。杰洛特还没反应过来,立刻也被压制住——两个穿灰衣的壮汉把他按到墙上,第三人用三尖戟抵住他的胸口。

这些壮汉的胸甲上都饰有瑞达尼亚的老鹰纹章。

“这就叫‘一脚蹚进浑水’。”迪杰斯特拉朝他走来,低声说道,“至于你,猎魔人,你的天赋就是蹚浑水吗?乖乖站好,别轻举妄动,也别想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瑞达尼亚人终于制服了矮个儿术士,正抓着双臂将他抬起。那是阿尔托·特拉诺瓦,巫师会成员之一。

照亮这一切的光线来自于悬在凯拉·梅兹头顶的光球——昨晚的宴会上,杰洛特跟女术士聊过几句。他现在几乎认不出她了,因为凯拉将轻飘飘的薄纱裙换成了庄重的男装,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