扃骸皿(第2/20页)

这小伙计一见公蛎不信,往前凑了凑,故作神秘道:“客官您别不信,我曾在越窑干过大半年,要烧制这么一个蛇纹青瓷,就要废掉一口窑。你想想,一窑几百件瓷器,除了这一件其他全是废品,你说贵不贵?再说了,这蛇纹青瓷,可是用人血喂出来的……”

一个老伙计听不下去了,一声断喝道:“话篓子,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儿?整日吹得着三不着四的!”又同公蛎道:“客官您别听他胡说。这件青瓷是我家老掌柜的遗物,所以舍不得卖。您且去别家看看吧。”

外号“话篓子”的小伙计不服气,辩解道:“这件事我真没吹牛。那次掌窑的喝醉了,亲口讲的,还说他因为偷偷帮人做这个东西,报废了一个窑口,差点连命都丢了……”

忽然有个人插嘴道:“这瓶子怎么个烧制法,你知不知道?”公蛎一看,原来是钱耀宗,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缩头缩脑地蹲在门槛内,听得津津有味。

公蛎有些心虚,忙往一旁退了退,装作没看到他。话篓子见有人感兴趣,更加起了兴,口沫飞溅道:“烧制窑器,同道家佛家修炼法器是一样的道理,要是哪一环节错了一点点,便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当年我在越窑,有个新开的窑口,明明胚泥、配比、温度、形制一点不错,偏偏烧出来的瓷器全是残次品,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些瓷器的裂口都很奇怪,像是烧成了之后被人打烂的一般。”

有几个客人也被他吸引过来,追问道:“后来呢?”老伙计拿他没办法,摇摇头道:“你不去说书真屈了才了。”

话篓子眉头一皱,把手一挥:“这窑总出不了成品,可就惊动明大人了。明大人……”

其中一个人插嘴道:“明大人是谁?”

话篓子鄙夷道:“瞧你,孤陋寡闻了吧,连大名鼎鼎的明大人都不知道?”却不解释明大人是谁,继续道:“明大人去了,绕着新窑走了几圈,说道,这个窑烧不了普通的瓷器。”他猛地将身子一探,夸张得鼻孔都张大了一倍:“你们猜怎么着?”

周围人纷纷摇头。话篓子十分开心,得意地道:“明大人说,这个窑,地脉奇异,不适合烧制普通瓷器。他亲自动手,做了一个八蛇扃骸皿。”

老伙计嗤道:“你一个和泥的杂役,说得好像掌窑一样。”

话篓子不理会他的嘲弄,故作玄虚道:“所谓的八蛇扃骸皿,便是青瓷蛇纹瓶,喏,”他嘴巴朝柜台里侧的青瓷瓶一努,“样子同这个差不多。”

有人不甘道:“然后呢?”

话篓子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两手一摊道:“没有然后了呀。明大人亲自动手做了一个,烧出来的还是废品,这口新窑从此便废了。”

公蛎这才知道话篓子戏弄大家,但没人计较,反而哄堂大笑,还有人起哄道:“再来一个!”

话篓子笑道:“你们多多买我家的器皿,我工钱高了,才有精力讲呢。”

钱耀宗却不笑,拉住话篓子,一脸阴沉道:“那个瓶子怎么个烧制法?”

话篓子估计看钱耀宗不像是有钱人,嬉皮笑脸敷衍他道:“你先买了我的货,我便告诉你。”

钱耀宗二话不说,拿出荷包随手一指,道:“这个牡丹瓶我要了。”

公蛎本来打算走了,看到此情景又站住,装作欣赏瓷器。话篓子显然被钱耀宗的举动给吓住了,换了一副态度,将双儿牡丹瓶包上,赔着笑脸道:“客官,你想问什么?”

钱耀宗将话篓子拉到一边,小声道:“你说这个瓶子叫八蛇扃骸皿?”

话篓子连忙摆手:“我也是听掌窑的这么一说。”

钱耀宗似乎很紧张,拉着话篓子的衣袖不放:“关于八蛇扃骸皿,你还知道什么?”

话篓子年龄不大,却甚是圆滑,小心地笑道:“江湖传言而已,我暂且一说,您暂且一听,可不要当真了。”钱耀宗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入话篓子怀里,道:“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打听个新奇。你只管说。”

话篓子眉开眼笑,道:“还是刚才说的那个新窑,因为总是出不了成品,找了很多办法,最后找到个经验丰富的老窑工。”

钱耀宗惊讶道:“明大人也没办法?”

话篓子咧了咧嘴,不好意思道:“明大人哪里会管这些,是我胡诌的。”

钱耀宗沉默了片刻,道:“你继续说。”

话篓子脸上的戏谑不见了,神色渐渐凝重:“老窑工去看了看,说这个窑有些邪性,最好废弃。但这是官窑,开一个窑口造价惊人,上面不说废弃,谁也不敢自作主张,而且出不了成品,便要追责。掌窑的没办法,又去找老窑工,又是磕头又是哀求。老窑工无奈,说出了一个法子。”

“老窑工说,此窑一直不出成品,是因为风脉邪,需要人血祭奠。他给了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蛇纹瓶,叫什么八蛇扃骸皿,是个双层的,中间的夹层用鲜血喂养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