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串(第3/20页)

胖头随口道:“您女儿呢,怎么不带着一起来?”

刘江道:“薛神医说,这种病需要多花些时日,而且各种药材煎起来十分麻烦,恐怕有什么差池,他说最好在他的医馆住上几天。我回家收拾些衣物,陪孩子一起住。”

公蛎半信半疑,提醒道:“你小心被他骗了,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刘江拼命摇头:“不可能,薛神医对我家妞妞如同亲孙女一般。而且薛神医说了,这个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极有可能治好。我不多留了,今日真是不好意思,白白折腾了你们一回。”说完乐呵呵走了。

胖头赞道:“薛神医还真是个好人!”

公蛎却满腹狐疑:“无亲无故一个老油子,对一个贫民之女这么好,为什么?”

(二)

腌肉一事,成了公蛎的一块心病。有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时,便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忘尘阁,远走高飞,再也不同毕岸苏媚见面即可,反正这个事情谁也不知道,但真到了第二天要付出行动,公蛎又迟疑了。

如此这般,又过去了七八天,公蛎躺得腰都要断了。已经立秋,天气渐渐凉爽,汪三财对公蛎终日歇着有些不满,几次言语之间表现出不尊重之色。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公蛎决定,以后要彻底忘了那件事,让自己忙起来。但劈柴做饭、搽桌抹柜这些杂活儿,他是坚决不屑于做的;而做在中堂傻等客人上门,一天也做不了一单生意,也是对自己聪明才智的极大浪费。思来想去,公蛎想起了刘江的翡翠串,打算自己找点事儿做,去考证下那位薛神医到底有何居心。

说做就做。这日一大早,公蛎换了新衣服,兴冲冲便出发了。

薛神医的医馆在宣阳坊。宣阳坊一带,遍布医馆、寺庙、道观,其中能做法事的和尚、掐指算命的道士、跳大神的巫婆以及盲目求医的病人混杂居住,整个坊区长期香烛缭绕,烟气熏人,到处悬挂着“专治疑难杂症”、“包治百病”、“天机神算”等之类的旗子招牌,在洛阳算是一个另类的所在。

薛神医家并不难找,公蛎问了路人,很快找到。

一个两进式小院子,横竖各有两排房子,十几间斑驳的瓦房也分没有正堂偏厦之分,看起来高低布局都差不多,且房子建的两边不靠围墙,左右各留出宽达一丈的风道,十分浪费。前面前院看病,后院住人,前院正中一间陈旧的红漆大门上挂着一个斑驳的木制招牌,上门写着“老薛医馆”。院里摆放着一些条凳矮几,散坐着病人和陪同的亲属,有的还不住地呻吟嚎叫,等待医童叫号。

公蛎捂着肚子,走到一个正在吊儿郎当的中年男子跟前,搭讪道:“请问大叔,这薛神医一天能看几个病人?”

男子看了他一眼,热心地往条凳一侧移了移,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来:“很快的,你先坐下歇歇。”

公蛎坐下,小声道:“大叔,我是经人推荐来的。这薛神医看病,到底行不行啊?”

男子打量着公蛎的衣着,低声道:“你若是病的不重,我劝你就不要在这里看了。光是诊金,便要八两银子;药要价更狠。好家伙,三剂药,放一起不过一麦糠壳儿那么点儿药粉,要了我足足快百两银子!”他倒吸着冷气,伸出满把手在公蛎眼前晃动,心疼得什么似的。

公蛎斟酌道:“我听说这薛神医是个大善人,要是碰上穷苦人家瞧不起病,连诊金都不收的。”

男子啐道:“呸,这谁吹出的风?我就住这附近,只见到诊金不够被赶出来的,从未见过没钱还给看病的。”

公蛎道:“若是真能药到病除,收费贵些也无可厚非。”

男子压低声音,愤愤不平道:“做了郎中,就该有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之心,就我看个病,还是以前一起共事的兄弟,一个子儿都不带便宜的,这算什么好郎中?所以我便是好了,也决计不送他牌匾的。”

原来这人同薛神医相熟,指望着薛神医能给些折扣,却未得允许,心里有些不满。公蛎道:“这么说,你同薛神医很熟了?”

男子气呼呼道:“当年我闯码头时,同薛老五一个锅里搅稀稠,不算兄弟算什么?想当初,他被人骂我还帮他咧,如今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原来这薛神医叫做薛老五。

公蛎道:“我看您身体不错,怎么还来排队?”

男子道:“我已经给了那么多钱,好歹他得送我一次药吧。我不管,我今天就没带钱,非要赖他一次不可。”公蛎附和道:“正是正是。他真是太黑了!”

男子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说话口气更加亲热,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趾高气扬道:“其实也就你们外来的人,叫他神医,”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们都叫他神医,切,他壮年那会儿不过是同我一样在码头扛包的苦力,三四十岁突然开了这么个医馆,我才不信他会看什么病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