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八(第2/2页)

你害怕吗?他问向瓦牙。

向瓦牙咬着牙埋头前进。花。他说,那朵爱情之花。我要摘到它,把它带给我的姑娘。他对周围的东西视而不见。

头现在在他们的手上发出鼾声,它看上去惬意得紧,风行云叹了口气,换了把手去提那颗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圆东西。

沼泽里的水现在汇集在一起了,形成了一片浅浅的但是面积很大的水潭。他们哗啦啦地踩着水走。那些水都泛着强烈的淡蓝色荧光,顺着他们的小腿流下来。风行云踢到了一块白色的岩石,石头在水中滚动了一下,冒出了一串气泡。他发现那颗石子有些古怪,它有两个拳头并在一起那么大,在水中呈现一种奇怪的蝴蝶形的对称形状。

他立刻明白过来,那是块白色的骨头,一节脊椎骨。他们抬起眼睛,立刻发现这片水潭底下埋藏着散落一地的巨大骨头。它们那么巨大,不符合比例,只可能是巨人的骸骨。它们躺在水下鱼一样沉默不语,像是酣战刚罢的棋坪上的棋子。漂亮的蓝色莲花缠绕在骸骨上,有多少骨头就有多少花,它们漂浮在水面上吐露着淡黄色的***。

嘿,见过这些东西吗?风行云把头摇醒。它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别打扰我,你们自己玩吧。它说,又合上了眼睛,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骨头的缝隙中散落着生锈的铁剑和碎裂的铁制铠甲。他们好奇地前行,随后在水潭中央的浅水洼里,在那些破碎的骸骨团团围绕的剧场圆心处,他们看到了一颗巨大的头颅骨矗立在那儿。

从骷髅的大小比例来看,这个夸父生前一定像座丘陵一样高大。此刻它深黑的眼窝中灌满了水,已经死去的眼睛却闪着光。一顶破碎的铁盔依旧扣在它上面,沿着中脊伸下一块厚厚的铁板遮蔽着它那凹陷的鼻梁骨。风行云和向瓦牙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敬畏之感,带着一种莫名而来的尊崇慢慢地靠近了它。一柄十字形长剑在黑暗中慢慢展露出来。

在看到它之前,他们早已知道它在那儿。那柄剑就像在完成一项完美的礼仪,它笔直地高傲地插在头颅骨的额头上,像栖在旗杆顶上的鹰。他们靠得更近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响,剑柄上飞起一扇翅膀,仿佛一只发着光的纤细昆虫,那玩艺儿有着绝妙的人形,翅膀透明得看清上面的丝丝脉络。它飘闪着一对大眼睛,瞟了两个家伙一眼,倏地沉下去点了点水面,飞跑了。蓝色的水面上留下一道之字形的波纹。

那是什么?向瓦牙惊叹着喊道,老实不客气地拍打着头的脸部把它弄醒。过了这么会儿工夫,他已经不再一看到它就吐了。

是树灵,头颅在他们背上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每一棵树都有一颗树灵,树死了的时候,它们也就死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至少我住的那棵树上就不长这种东西。风行云嘟囔着说。他呼了一口气,四处望了望,不过在这样的林子里,没有这些小东西才叫奇怪呢。他看到到头顶上的枝叶中,那些茂密的黛绿色叶片后面,无数的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看着他们,那些目光仿佛毛毛虫在他们背上爬动。

向瓦牙试探着伸长胳膊去够那柄长剑的柄。风行云后退了一步,颇有兴趣地看他的努力。出乎他的意料,长剑应手而起,那一瞬间仿佛一股云气从颅骨上那道深深的剑痕中氤氲而起。

向瓦牙用两只手捧着它。那柄粗大的剑看上去仿佛比他身子还要高大,压得他呻吟起来。成片的红色锈迹血一样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沾满了向瓦牙的胳膊。

向瓦牙把它提在手里,轻轻地挥舞了一下,水潭上空响起了一道锐利的风,低低的垂在水面上的树枝一阵抖动,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向瓦牙捏着它。感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力量,无穷的力量顺着冰凉的剑柄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我觉得自己是一名战士。他吸着气说,趔趔趄趄地挥动着那把剑说。

把它放下吧,风行云说,太重了。我们还有好多路要走。不。向瓦牙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虎头蚂蚁般的固执拖着那柄剑走了起来,我要带回去作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