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乱 第二章(第2/4页)

一个眼眉瘦小的老男人跪在地上奏道:“男子贯耳穿营,女子鞭三十。”

公子寿侧了侧头,望见那小女人两手高高地被扣在铜环上,露出的胳膊如藕荷般白嫩,一双黑如点漆的倔强眼睛里满是轻蔑地看着他。

“好。”他咬了咬牙,摆了摆下巴,一名伴当扯起鞭子,一五一十地打了捆在拴马桩上的女人三十鞭子。公子寿等他打完,挨近那个微微喘气的女人脸颊,低声在她耳朵边说道:“好个没眼光的贱女人,你宁愿喜欢那个贼囚徒吗?这顿鞭子,倒要让你烧得舒服的脊梁清醒清醒……”

他在马上直起腰来,猛地在她背上又重重抽了两鞭子,空地边上四方卡宏里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鞭子着肉的声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公子寿大声地宣布说:“跟你偷的那个臭男人说,这两鞭子,你是代他吃的。”

这时候,他手下的伴当和兵丁已经散开来到各卡宏里搜查,这一搜倒搜出十来匹红绡、三四筐貂皮、玉石镯子和戒指无数,看上去都颇似那日晚上昆天王被抢走的东西。公子寿的手下连踢带打,从那些哭喊的女人手中抢下东西,牵上系在小宁卡宏门口的马,一干人等吆五喝六地走了。

那时候瀛棘王几乎都呆在温泉河边的秋营里,大营里事务都由舞裳妃摄管。她听了这事,问明了情形,便派人将铁勒延陀召来询问。

铁勒在她面前反倒没有在瀛棘王面前放肆。他摇了摇头:“你别管啦,这事是小左惹下的,就让他处理好了。”

他拍马出了营地,左骖也过来问他该怎么办。铁勒延陀瞪了瞪眼,说:“东西被抢了,你就再送一次呗,还能为了个女人杀了我侄儿不成。”

左骖晚上到了营地里,他看了看小宁背上的伤,扔了条巾子给旁边看顾的妇人,说:“把她眼泪擦了。”便掉头而去。当夜他没有再来,不过其他的徙人似乎不受影响,到了夜里,他们成群结队地偷偷溜进大营,照例带着一匹红绡或者一匹素绡,在那些热气腾腾的卡宏里找到自己的女人,胶胶粘粘地过上一夜,早上再打马而去。谁料到公子寿偷偷地在营里布下了眼线,徙人的马蹄声还未在稀薄的晨雾里完全消失,公子寿的人就已经到了卡宏的门口,他们如狼似虎地冲入门中,迫不及待地将这些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全都搜走,那些舍不得放手的女人——一匹红绡可值十天的配给啊——都被皮鞭子抽了一顿。

有三五名睡着懒觉的铁勒手下被公子寿的亲兵抓了个正着。他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就被乱棍打出了营地,棍子在他们的光脊梁上噼啪做响。“谁是阴羽原的主人?”看着那些人在尘埃里打滚,公子寿骑在马上问道。

这下子铁勒的人终于吃了教训,于是几日里不见人影。夜里,瀛棘的女人们躺在床上,不习惯了宽松的褥子和没有马蹄倒腾声的长夜。到了第四日的傍晚,左骖踏着夜里薄薄的月色再次摸进了瀛棘大营,这无法无天的汉子骑着的马屁股上依旧带着昆天王的烙印。他找到相好的住处,在那里盘桓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跨马直闯入小宁住处。在昏黑的火把下,他掏出一包大珠哗啦啦地往桌上一倒,滚了一桌都是。那些珠子圆光玉润,大如鸽卵,便是见惯了珍品的官吏大员的女人,见了这些珠子都要抖一抖。这样一颗珠子,在阴羽原,足可买上骏马十匹了。

“给你治伤。”他低沉着嗓子说,转身就要走。卡宏里的女人们连忙拦住了他。她们说:“这些东西,我们消受不起。左将军还是把它带走吧。东营那边要见了这珠子,还不得要了我们的命呀。”

左骖皱了皱眉,在桌子前坐下来,把刀子往膝前一靠,突然说:“小宁,快过来亲下嘴,我今天不走了,在这里陪你喝酒好不好?”

小宁那时候鞭伤未愈趴在床上,她听了这话,生气地哼了一声,似乎想要把个药罐扔过来。

左骖露出锋利的牙齿一笑:“开个玩笑,何必当真。”他将那些珠子收回袋子,自己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熟牛肉和一皮袋酒,果然自己吃喝了起来。

小宁趴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快走,我不要贼赃。”

左骖停了嘴,火光下看她脸白如纸,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将脸盖了一半,自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左骖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说:“你干吗不跟我,非要吃这么多苦?”他的嗓子依旧沙哑难听,但此刻听上去却温柔如绵。左骖历来是一副铁板般不苟言笑的面容,突然现出这副表情就如同一匹狼在龇牙而笑。

这道柔情就如一团火焰掠过他的脸,转瞬即逝。他抬头看了看周围远远站着的女人,喝道:“来来,坐下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