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乱 第一章(第3/4页)

“那还用说。如果当匪徒当得窝囊,我也宁愿去死,”铁勒延陀放声大笑,“你还真了解我啊,所以你当瀛棘王,我不当。头痛的事情留给你。”

“闲话少说,”瀛棘王无奈地在耳朵边摆了摆手,像是要把不快的事情都赶走,“我有事要你帮忙。”

“喔,找我帮忙?这可是件新鲜事,你说。”铁勒延陀将这句话在嘴边回味了一句,才笑嘻嘻地将脸凑上前去。

瀛棘王说:“青阳不许斤盐片铁出大望山北,这你知道吗?这是要困死我们啊。没有盐,我们舔一舔碱土,没有铁,我们怎么打造刀子和枪,与他人拼命?”

“我还以为你事事听他们安排,难道也不安心蹲在此处束手待毙?”铁勒延陀坏笑着问。

瀛棘王不置可否地说:“往北行两百里,即有盐井数口,我已令两个百人队日夜拖运,带回来的盐可供日用。我已经令贺拔带着人到有熊之北去勘探白铁矿,若能找到矿石采炼,打造农具兵器也不会有问题。”

“何必那么麻烦。”我叔父铁勒延陀得意地向瀛棘王的座椅上一靠,回答说。瀛棘王的座椅如今只是一块铺着豹子皮的马鞍,但向来无人敢靠近拭碰,他却喜欢翘着脚往上一倒。

“没错,”瀛棘王的眼中有一点一点的火在闪,“这不是长久的办法,他们一来一去,总要一个月以上,这太耗我的人力了,所以我来找你帮忙。周围的部落未必全能被青阳人控制死,拿毛皮和肉就能换到食物和盐,不过铁器和刀子就难了,不到各部落的本阵大营就拿不到,而到各部落大营的关隘都在青阳手中。

“这些路困得住你们,怎么困得住狼呢。”铁勒延陀嘿嘿嘿地笑着说,“能偷过关隘的秘密小路全在我心里,不过,我的人可不能白干,至少得抽二成。”

“好啊,你到营里来拿吧,”瀛棘王叹了口气,懒懒地说,“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我说,你要金子有什么用呢?”

“那就一言为定。”我叔父铁勒延陀说,也不打声招呼,他从椅子上蹿起来,弹丸般冲出门口,跳上门口绑着的那条狼。长孙的记录并没有那么详尽,但我能想象得出来那幅画面。在那儿,铁勒延陀高高地骑在咆哮的赤狼肩膀上,连狼带人都被头顶上宣泄下来的阳光照得白亮亮的,而瀛棘王依旧安稳不动地坐在阴暗的没有窗户的卡宏里,他越来越不爱动,连踏火马也难得一溜。他端坐在卡宏里,被阴影所吞没,只有两个眸子如夜里映着月亮的水潭般明亮。

这幅图画就像他们两个人的写照。如果说我父亲瀛棘王是处变不惊安稳如山的熊,那么我叔父铁勒延陀就是匹难羁上笼头的野狼。

这头狼扭头对熊说:“我现在是男人,我要金银来养家。你营地里剩的都是女人,自然拿银子没用了。”他哈哈大笑,用铁链抽打得坐下的巨狼大声吼叫,在黑油油的地里头蹿了出去,把营地周围圈着的几匹马惊吓得连连倒退,惊嘶不已。

其时,瀛棘的经济体制已然崩溃,瀛棘王新设立了瀛棘大营的公库,名为“大库”,各营再设分库。因处非常时期,大库按五一的苛法收税。家有五羊者上交一羊,五牛者上交一牛,五马者上交一马,这些牛羊日常分在各家饲养,需要征用时候再由官家人带走。各营再设分库,分库再以十五交一抽税,以备各营日需。此外成年人不论男女都有五一徭,即每五日轮一次,一次一日的公活,有钱人家也可以钱粮充抵,无钱粮者可到大库赊帐借粮,以徭役还帐。

于是铁勒延陀的人开始不停地把大库里的皮毛和鹿角、牛肉带走,过上一段时间,又带回来成堆的生铁,茶叶,盐块、刀子、长矛和铁箭头,更要命的是,他们还带回来众多女人们喜欢的金银首饰,上面镶嵌着珠子和绿松石。这些放浪形骸的男人,过去的盗贼和囚徒,就用这些东西去勾瀛棘女人的魂。

草原上平民与斡勃勒之间本来界限极严,徙人的地位则更要比斡勃勒低上一级,但女人的天性让她们刚刚从饥饿中苏醒,就开始憧憬头上和脖颈上的美丽闪光。除此之外,这些阴羽原上的汉子更能带过来食物和肉,辛辣的酒,他们还能在女人们需要干重活的时候脱下外袍,光着满是刀痕牙印的脊梁站上前来,那些强壮的淌着汗的身体充满了可怕的可以依靠的诱惑。

这三千名汉子钻入瀛棘王的大营,如同干柴投入烈火之中。那些被风霜和艰辛蹂躏了大半年的柔嫩如花瓣般的女人们,打开了自己的心怀。到了夜里,那些消失沉寂了许久,听了让人脸红的歌谣又开始婉转飘荡在大营上空了。瀛棘的女人们被男人带来的幸福给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