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苏珊 第六章 锡弥(第3/11页)

但这次,锡弥却没有办法走到吧台后面的骆驼尿罐子那边去。那个猛然向前冲的牛仔把他绊了个趔趄,他惊叫一声,跌倒在地。桶里的东西撒了出来,而且,根据撒旦恶意法律第一条——即只要可能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那么最糟糕的情况就肯定会发生——桶里的东西把罗伊·德佩普膝盖以下的衣服都弄湿了,罪魁就是啤酒、格拉夫和劣等威士忌的混合物。

吧台边的对话戛然而止,聚集在骰子斜槽边的人们也不作声了。席伯转过身来,看见锡弥跪在乔纳斯一伙的其中一人面前,于是他也停止了演奏。佩蒂正闭着眼睛忘情地唱着歌,唱了四五句之后才察觉到逐渐蔓延的寂静。她停止了歌唱,睁开了眼睛。那种寂静通常意味着有人会被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可不想错过。

德佩普站得笔挺,酒精的味道冲到他鼻子里。他并不介意这个味道;事实上酒味把他身上的松脂味冲淡了。他也不介意裤子粘在了膝盖上。如果有酒流进靴子里去的话,那倒是挺让人生气的,可并没有。

他的手顺势滑向了枪把。谢天谢地,总算出了点事能让他暂时忘记黏糊糊的双手和那个不在场的小妓女。要想玩得高兴,就算把身上弄湿一点也还是值得的。

静寂笼罩了整个酒吧。斯坦利在吧台后面,像个士兵一样站得笔直,紧张地拨弄着自己的袖口。在吧台的另一端,雷诺兹饶有兴致地扭头看着自己的伙伴。他从蒸桶里取出一只蛤蜊,像磕煮鸡蛋一样把蛤蜊在吧台边缘磕开。锡弥扑倒在德佩普的脚下,抬头望着他,乱糟糟黑发下的那双眼睛显得硕大而恐慌。

“好吧,孩子,”德佩普说。“你把我弄得浑身湿透。”

“对不起,大个子,我绊倒了。”锡弥把一只手往肩后一甩;有些骆驼尿顺势从他手上飞溅了出来。不知什么地方有人清了清嗓子——啊—哼!房间里聚满了关注的眼睛,这里是那么寂静,人们都能听见屋檐下面的风声和两英里外巨浪拍打罕布雷的岩石所发出的声音。

“你还真是他妈的绊倒了,”那个向前冲了一下的牛仔说。他大概二十岁左右,此时他突然担心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妈妈了。“你难道是想把麻烦转嫁给我么,你这个该死的莽撞鬼。”

“我不在乎这是怎么发生的。”德佩普说。他清楚他自己现在是所有目光的聚焦点,也清楚人们想要看个热闹。R.B.德佩普,一个任劳任怨的人,十分乐意满足大家。

他拽了拽膝盖以上的灯芯绒裤子,然后把裤管往上拉,露出靴子的尖端部分。靴子锃亮,也很湿。

“你看看。你看看你把靴子弄成什么样了。”

锡弥抬头看看他,咧嘴笑着,战战兢兢。

斯坦利·鲁伊兹不能袖手旁观,任凭此事发生。他认识德洛丽·丝西莫,这男孩的母亲;而且说不定他自己就是男孩的父亲。无论如何他还是喜欢锡弥的。这个男孩虽说有点弱智,但心地还是好的,他从来不喝酒,也一直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此外,即便是在最寒冷,雾最浓的冬日早晨他也会对你微笑。这一天赋可是很多拥有正常智商的人们所没有的。

“德佩普先生,”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放低声音,毕恭毕敬地说。“对此事我很抱歉。如果您能忘记这件不愉快的事,今晚我很乐意为您喝的任何饮料买单——”

德佩普下一步的举动太快了,人们只看到模糊的一个影子。但旅者之家的人们对此并没有大感意外;他们早就预料到,乔纳斯一伙人肯定是速度惊人的。让他们意外的是,他根本没有扭头就判断准了目标的位置。他仅凭声音就确定了斯坦利在哪里。

德佩普拔出枪,猛地向右一挥。斯坦利·鲁伊兹的嘴巴被打中,嘴唇被捣了个稀烂,有三颗牙齿被打掉。血哗啦溅到吧台后面的玻璃上;还有一些飞得很高的血点溅到双头鹿左边的鼻子上。斯坦利尖叫着,用手捂着脸,蹒跚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架子上。一片寂静中,瓶子碰撞发出的哐当声非常响。

在吧台的另一端,雷诺兹又打开了一个蛤蜊边吃边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就像是看戏一样。

德佩普转身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跪着的男孩身上。“你把我的靴子弄干净。”他说。

锡弥松了一口气,但神情还有些迷惑不解。把他的靴子擦干净!是的!一定!马上!他把那块一直掖在身后口袋里的抹布掏出来。抹布还不脏呢。至少不是很脏。

“不,”德佩普耐心地说。锡弥抬头看了看他,瞠目结舌,一脸迷茫。“把那块龌龊的布给我拿回去——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锡弥只好把布塞回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