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The Prisoner 第二章 埃蒂·迪恩(第3/7页)

那扇门是否还在那儿?从他自己的世界穿越过来的那扇门。

如果门在,那么他自己的肉身是否还在那儿?会不会已经溃烂?还是奄奄待毙?或者已经死了?还是丢了他的自我意识和思想,仅如行尸走肉一般?即使是他的躯体依然活着,恐怕也只能在白天苟延残喘。因为一到夜间,大螯虾似的怪物可能会带着古怪的问题跑出来,寻找海岸晚餐了。

他猛地扭转脑袋(这一霎那转动的是他自己的脑袋),飞快地朝后瞥去。

那扇门还在,依然在他身后。是通往他自己世界的通道,那铰链就嵌在密闭的金属墙面上。而且,是呀,他就躺在那儿,罗兰,这最后的枪侠,他包扎过的右手悬在腹部。

我在呼吸,罗兰想。我必须回去,让自己能够行动。不过首先我得……

他打消了撇开囚徒的念头,先要观望一下,他想看看这囚徒是否知道他在那儿。

4

恶心呕吐停住后,埃蒂还弯腰趴在盥洗槽上,两眼紧闭着。

脑子里那一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有没有四处张望呢?

他伸手摸到水龙头,放出冷水。眼睛仍然闭着,他兜起冷水洗着脸颊和下颏。

也许这样的事儿再也不可能避免了,他睁眼向镜子里瞅去。

他自己的眼睛看着他。

头脑里没有异样的声音了。

没有老是被另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了。

你只不过是有那么片刻工夫在神游罢了,埃蒂,伟大的大名鼎鼎的智者瘾君子劝慰他说。只不过是戒毒时偶尔出现的不寻常的幻觉罢了。

埃蒂看一下表。一个半小时到纽约。预计东部夏令时间四点零五分抵达,只是这会儿的午间时分实在难熬。那是最后摊牌的时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饮料就在搁板上。他吸了两口,侍者过来问他是否需要什么。他张嘴说不……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什么离奇的空白间隙了。

5

“我想要些吃的,劳驾。”枪侠借着埃蒂·迪恩的嘴巴说。

“我们将供应热餐,在……”

“我实在是饿坏了,”枪侠拿出极度恳切的口气说,“什么东西都行,粕粕客①『注:原文popkin,是作者杜撰的一个词。是罗兰的世界里与三明治类似的一种食物。』也行——”

“粕粕客?”穿制服的女人朝他皱起了眉头,枪侠突然间穿透了囚徒的意识。三明治……这个单词像是老远地在一个海螺壳里咕哝着。

“要不,三明治好了。”枪侠说。

穿制服的女人疑惑地看着他,“那么……我们有金枪鱼……”

“那也许不错。”枪侠说,虽说他这辈子都没听说过那种鱼。乞者总不能挑挑拣拣。

“你看上去脸色挺苍白的,”穿制服的女人说。“我想你是晕机了吧。”

“饿的。”

她给了他一个职业微笑。“我会尽快给你搞定。”

搞定?枪侠听着一愣。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搞定是一个俚语,意思是用蛮力把一个女人弄上手。别去想它了,食物马上就来了。他不知道当自己拿着食物穿过那扇门回去时,他的躯体是不是早已饿坏了。也许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搞定,他暗自嘀咕着,埃蒂跟着摇摇头,好像觉得匪夷所思。

一旦搞定,枪侠将抽身而返。

6

是紧张,伟大的预言者、著名的瘾君子向他保证。只是由于紧张。所有的“凉火鸡”都有这样的经历,老弟。

然而,如果紧张就是这模样,为什么总有一阵莫名其妙的睡意不时袭来——说这睡意莫名其妙,是因为这时候本该感到发痒、发胀,在颤抖发作之前抓耳挠腮地扭来扭去;即使他没有进入亨利所说的“凉火鸡”状态,他也涉险携带了两磅可卡因经过纽约海关——这可是会被判入十年联邦监狱的重罪,可是就在这当口他竟然会突然出现失忆昏睡症状,大脑一片空白。

这还是一种睡意。

他又啜吸饮料,迅速闭上眼睛。

为什么会突然大脑短路?

我没有,不然的话她会飞快地去叫救护车的。

大脑一片空白,那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以前从没遇上这种事儿。会有愣怔发呆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他的右手也怪了。隐隐地总有点脉动加速的感觉,好像让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过一下似的。

他闭着眼睛伸展一下手臂。没有疼痛。没有急速的脉动,没有射击手一般的蓝眼睛。至于脑子空白,用伟大的预言者和著名的瘾君子的话来说,不过是一只“凉火鸡”和走私者的一种压抑现象综合症罢了。

但我还瞌睡了,他想。那又是怎么回事?

亨利的面孔像一只断了线的气球从他旁边飘过去。别担心。亨利在说。你会没事的,老弟。你飞到拿骚,在阿奎那登记住宿,星期五晚上会有个男人来见你。那是他们当中的一条好汉。他会给你安排好的,会留给你足够的物品过周末。星期天晚上他带可卡因过来。你得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交给他。星期一中午你就飞回来,你脸上越是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越好,你会飘飘悠悠地通过海关。我们日落时将在斯巴克斯吃牛排。一定会飘飘悠悠地通过海关的,老弟,屁事儿也没有,只有飘飘悠悠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