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行(第2/9页)

这之后,就是一场漫长的追逃游戏。鹤鸿临知道自己带在身边的这件法器能慢慢吸走自己的生命力,所以沿路尽量选择人多的路径,偶尔住宿也会选择一群人挤在一起的大车店,甚至伪装乞丐和一群流浪汉一起烤火过夜,以求有足够多的人替他分担伤害,让他能坚持逃亡。结果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迷惑了追兵,使他屡屡得以在危险关头逃脱。

然而,他沿路都试图摧毁萨犀伽罗,却怎么也无法得手。这件法器的外表看来只是一块脆弱的翡翠,却坚固异常,刀枪不入。鹤鸿临事先准备好了一把河洛特制的可以切开金刚钻的小刀,却仍然不能伤到萨犀伽罗分毫。而再这样在路上晃下去,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来分担,他的身体也很可能难以支撑下去了。他病急乱投医,想起自己在宛州认识一位秘术士,打算去求他帮忙。假如秘术士也不能毁掉萨犀伽罗,那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这件法器进入人烟稀少的荒山,先让它吞噬掉自己的生命,然后让它由于得不到喂食而爆亡。至于这件百年间吞掉了上万条性命的法器毁灭时会带来多大的危害,他无从得知,只能祈求上天庇佑,尽量少波及他人。长痛不如短痛,他这样安慰自己,总比让它持续祸害一代又一代的羽人要强。

怀着这样破釜沉舟的心情,他带着萨犀伽罗直奔宛州,来到了那位秘术士所居住的建阳城。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位秘术士竟然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正在彷徨时,追兵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踪,而且这一次,发现他行踪的不是别人,而是半道被调派来的羽族第一高手风秋客,这是一个追踪缉捕的大行家,看上去,鹤鸿临已经无路可逃了。

鹤鸿临有如狗急跳墙,带着萨犀伽罗在建阳城里狂奔,慌不择路,风秋客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阴魂不散,怎么也无法甩掉。他完全不辨方向,前方哪里有路可以通行就往哪边钻,正在奔跑中,忽然他感到背在背上的包袱跳动了一下。

——包袱里装着的,正是萨犀伽罗。

鹤鸿临开始以为是错觉,但跑了几步后,萨犀伽罗又跳了一下,这回不会错了。他赶忙取下包袱打开,发现萨犀伽罗果然是在轻微地震颤,没过一小会儿就会猛然大震一下,那就是他之前感受到的“跳动”。而这块翡翠状的法器颜色也变得异乎寻常的鲜艳,在阳光下隐隐地闪耀出光泽。

鹤鸿临有点糊涂了。更奇怪的是,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萨犀伽罗的跳动方向是固定的,就好像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这是要给我指路吗?鹤鸿临暗想。身后风秋客追得很急,他已经没时间去细想了,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就照着萨犀伽罗跳动的方向跑去。果然,越往前跑,萨犀伽罗的跳动越有力,光芒也越来越明显。

在萨犀伽罗的指引下,鹤鸿临跑到了一条布满深宅大院的街区,看来是建阳城的富人区。当路过某一座门上挂着写有“安府”牌匾的院子时,萨犀伽罗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叫,向着院内的方向剧烈跳动,鹤鸿临知道,这大概就是它所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了。

“你说什么?安府?”安星眠一下子打断了鹤鸿临,“建阳城的安府……那就是……我家?”

“你应该能想象得到的。”鹤鸿临说。

“好吧,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安星眠问。

“我推开大门,冲了进去,发现安府既没有闩门,也没有看门人,好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鹤鸿临说,“但身后风秋客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辨,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内院里跑。而萨犀伽罗,好像已经忍耐不住了,尖啸声越来越响亮,但这尖啸声却掩盖不住另外一种声音——你的吼叫声。”

“我的吼叫声?”安星眠一怔,“当时我不过三岁而已,要说哭闹撒泼大概还算正常,怎么会是吼叫声?”

“不但是吼叫声,而且是比野兽还可怕的吼叫声,”鹤鸿临说,“不瞒你说,当听到那一声吼叫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忍不住想要颤抖的感觉,那完全不像是人的声音,更不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所可能发出的声音。但我也无法后退,硬着头皮向前走,进入了安家的内院。然后我就看到了一片狼藉,你的父亲和几名仆人都倒在地上,看样子受伤不轻。内院里的几间房子……完全被拆毁了。而你,一个三岁的孩子,就站在废墟之上,手里拖着一根倒塌下来的房梁,正在发出愤怒的嘶吼。”

“我想起来了,”雪怀青说,“那一夜,当你失去理智而和天驱们血战时,也曾经发出过野兽一样的吼叫,只不过你自己没办法听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