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奔掠如火 第三章 修罗场(第3/7页)

我道:“这个也确实不太可行吧,那种蛇人这等凶猛,要驯化只怕也是空言,何况数量如此之少,要驯一支满万的大军,只怕太难了。”

路恭行道:“不管如何,我听德洋大人说起入城时曾见过屋顶上有个人影,不知怎的便想到了蛇人。现在城中果然有蛇人的影踪,听你一说还不止一个,那么山野之中,只怕更多。”

我道:“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三军就要班师,又有什么要紧?”

路恭行只是道:“有备无患。”他抖了抖缰绳,马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周围,到处是破败的房屋,残垣断壁间,到处是瓦砾和血迹,时而见到一两个不完整的腐烂尸首,大概是屠城后懒得收拾留下的。营盘附近,那些尸首也算搬得干净,这儿离营盘有些远了,收拾残局的辎重营也懒了。我看着路恭行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感到一阵寒意。这个我与之共事已有两年的前锋营统制,突然间似乎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也抖了抖缰绳,追了上去。

如果说陆经渔像是万载不化的寒冰,一进去他的防区便感得到那种森严肃杀,那么沈西平就是旷野中已成燎原之势的烈火。他的右军,战阵上军纪严到苛刻,每伍由伍长负责,战阵上若有一人回退,全伍皆斩于阵前,因此几次冲锋,右路军都是一往无前。可战后,沈西平部的军纪却也极坏,屠城五日封刀,第六日往往还有右路军在废城中找人乱砍。

我们一到城西右军的营盘附近,便听得到里边沸反盈天,比菜市场还吵,门口也没人站岗。我们前锋营算军纪松懈的,这儿却比前锋营还不如。

一进营中,却见到处都是些醉醺醺的兵丁。高鹫城当初以出产一种木竹子酒闻名。木竹子是特产于帝国南部的一种水果,略似枇杷,比枇杷大一些,成熟于秋冬,却远比枇杷甘美,只是贮存期很短,三日后便败坏。帝君曾点名要苍月公每年秋冬贡上木竹子百斤,可这种水果既难以贮存又怕颠簸,每年苍月公都以特急飞脚传递。这木竹子在南疆也算平常果品,却不太贵,可运到雾云城,一斤木竹子差不多都要抵得上一斤黄金的价格了,这也是苍月公反叛的一个原因。

每年秋冬,高鹫城中的木竹子产量极丰,土人甚至有以之当茶饭的。不知哪一年起,有人试着以之造酒,造出的酒据天机法师的《皇舆周行记》中记载,“明黄如金,清澄如水,异香中人。一户造酒,门外行人皆陶然有醉意”。当然,这木竹子酒也是帝国点名要的贡品。这酒在雾云城中也很好销,是达官贵人宴客的必备之物,不少南疆人便是靠贩运木竹子酒发家的。高鹫城中全盛之日,城中有酒坊三十家,其中最大的十九家位于城西,当初天机法师随太子至此,吟过“木竹酒香初着雨,半城人在醉醒中”的句子。昨夜武侯宴客,便用的是木竹子酒,连掳来的工匠也有近一半是造酒坊里的人。

我们跳下马,路恭行看着一片混乱,拉住一个正走得东倒西歪的兵丁道:“我是前锋营统制路恭行,请问忠义伯的中军在何处?”

那兵丁喝得舌头都短了,模糊不清地道:“你问沈大人啊,大人现在不见客。”

我看着周围。右军营中,实在是乱糟糟一片,大多都喝得烂醉。这两万人大概把酒坊的存货都喝个精光,不少人怀里搂着女子,一手还抓着盛酒的葫芦,一边喝,一边赌着。这乐事也只有右军也才享受吧,另外诸军就算想喝也喝不到那么多酒。

路恭行耐下性子道:“那么你们中军官在吗?”

那兵丁道:“你说田将军?喏,在那里。”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营帐,那里是一帮军官,身上还穿着软甲,正团团围坐在一张放在空地上的大圆桌前赌钱,一个个都是怀中抱着女子,手中抓着酒葫芦。

路恭行和我把马拴到了边上的拴马石上,向那帮人走去。到了边上,那些人一个个头也不抬。路恭行道:“请问,田将军在吗?”

有个满脸胡子的人抬起头道:“我便是。你是谁?”

路恭行道:“我是前锋营统制兼一营百夫长路恭行,这位是五营百夫长楚休红。”

那人听得我的名字,却推开怀中的女子,站了起来道:“是楚将军啊,哈,我是右军中军官田威。你的名字现在传遍了全军,可人却长得太不威风了。”

我注意到路恭行有点不悦之色。这田威的话也没什么尊敬我的意思,我道:“田将军,我们有事找沈将军,请问能找到他么?”

田威笑道:“大人现在不见客,除非你们有君侯的将令。”

我和路恭行面面相觑。我们只不过想来问问,哪会有什么将令?为了这事去讨将令,只怕也会碰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