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维林诺黑暗降临(第2/2页)

前来赴宴的有凡雅族,还有提力安城的诺多族,众迈雅齐聚一堂,众维拉盛装打扮得美丽又威严。他们在崇高的殿堂中对曼威和瓦尔妲歌唱,或在塔尼魁提尔山朝向西方双圣树的青翠缓坡上起舞。那一天,维尔玛城的街道空无一人,提力安城的阶梯悄然无声,整片大地都和平安眠。只有山脉另一侧的泰勒瑞族仍在海岸边歌唱,他们既不注意季节,也不留心时间,不考虑阿尔达众位统治者的烦恼,也不忧心曾经笼罩维林诺的阴影,因为它目前为止尚未影响他们。

只有一件事使曼威的计划变得美中不足。费艾诺确实来了,独他一人是曼威命令前来,但芬威没来,其余住在佛米诺斯的诺多族也都没来。因为芬威说:“只要禁令继续加在我儿费艾诺身上一日,使他不得返回提力安,那么我就不视自己为王,也不见我的子民。”而费艾诺来时没穿庆祝节日的华服,也没戴饰物,周身不见金银或任何宝石—他不肯让众维拉与埃尔达看见精灵宝钻,而是把它们留在佛米诺斯,锁在铁铸密室里。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曼威的王座前见了芬国昐,得到言语调解,芬国昐也一笔勾销兄长对他的拔剑相向。因为芬国昐伸出手来,说:“我先前承诺的,现在实践。我不追究你,不记恨过去。”

于是费艾诺默然握住了他的手。芬国昐又说:“虽然我是你一半血缘的兄弟,但我心中你将是完全的长兄。你将领导,我将跟随。但愿我们不再为新的不幸疏离。”

“我听见了。”费艾诺说,“但愿如此。”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这话将意味着什么。

据说,就在费艾诺和芬国昐站在曼威面前时,柔光交织的时刻到了,彼时两棵圣树都放出光芒,寂静的维尔玛城里洒满了银色与金色的光辉。也就在这个时辰,米尔寇和乌苟立安特加紧越过维林诺的原野,仿佛一团乌云乘风而行,阴影掠过阳光照耀的大地。他们双双来到碧绿的埃泽洛哈尔山丘前。接着,乌苟立安特那团无光的黑暗高涨,直抵双圣树的树根,米尔寇一跃上了山丘,用黑长枪猛刺入两棵圣树的核心,重创了它们。圣树的汁液仿佛鲜血般喷涌而出,溅洒在山丘上。乌苟立安特将之尽数吸取,她又以漆黑的尖喙紧贴在双圣树的伤口上,将它们轮流完全吸干。她体内那死亡的毒液则注入了它们的经络,令它们从树根、树枝到树叶都一一枯萎,最后死亡。可她还是饥渴不已,于是她一个接一个地把瓦尔妲的水井也都喝得涓滴不留。乌苟立安特一边喝,一边喷出黑色的蒸汽,并且膨胀成一个极其巨大丑恶的怪物,连米尔寇也心生畏惧。

就这样,极大的黑暗笼罩了维林诺。那一天所发生的事迹,凡雅族的埃伦弥瑞{Elemmírë,昆雅语。254。}详细记载在所著的《阿勒都迪尼依》{Aldudénië,昆雅语,双圣树挽歌。19。}中,埃尔达无不知晓。然而,没有一则歌谣或传说能道尽继之而来的恐怖与悲伤。光明熄灭了,但接踵而至的黑暗,却不仅仅是丧失了光明。有种黑暗在那个时辰被制造出来,它似乎并非缺乏光,而是拥有自己的生命—它其实是以恶意自光明中所造,具有刺透眼睛,侵入心灵和思想,直接绞杀意志本身的力量。

瓦尔妲从塔尼魁提尔山往下望,看见魔影犹如幢幢突如其来的幽暗高塔,拔地而起,维尔玛已沉没在一片暗夜的深海中。不久只剩圣山孤零零地矗立,如同被淹没的世界里最后一座岛屿。所有的歌声都停止了。维林诺一片死寂,不闻任何音响,惟余泰勒瑞族远远的哭泣,仿佛海鸥冰冷凄厉的鸣叫,穿过山脉的隘口,乘风而来。因为在那个时辰,东方吹来阵阵寒风,大海中涌起沉暗的巨浪,一波接一波扑向海岸的崖壁。

曼威在王座上向外眺望,惟独他的双眼刺透了黑夜,发现了一团比黑暗更黑,无法看透的黑暗。它庞大却遥远,正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北方。他意识到那是米尔寇,来过又走了。

追击于是展开。大地在欧洛米大军的马蹄下震动,呐哈尔蹄下迸出的火花是第一道返回维林诺的光。但维拉的骑士只要一追上乌苟立安特的乌云,就陷入盲目的惊慌,他们混乱四散,晕头转向,而维拉罗玛的声音断续动摇,终至衰绝。托卡斯如同在夜里陷入一张黑网,无法施展力量,只能对着空气徒劳挥拳。而等到那股黑暗过去,追捕已经来不及了—米尔寇逃之夭夭,他的报复已经达成。